血薔薇 第25頁

她說得很篤定,柏納覺得自己一定是瘋了才會為她擔心。也罷,比武大會已落幕,管她同意或是不同意,明天一早他就回聖馬丁修道院。

「我走了。」不打算明日還和她會面,他先行告別。「既然你已經過慎重考慮,我也不再多說,你自己好好保重。」到底他也見過她輕松愜意、善感多愁的那一面,他衷心祝福她往後的日子能夠過得快樂。

「干麼說得一副我們不會再見面的樣子,今天的你好奇怪。」蓓媚兒一面灌下清涼飲料,一面瞅著柏納,狐疑地問他。

因為我們確實不會再見面。柏納在心中回答她的問話,表面上卻一副什麼事都沒有的樣子,只是沉穩地點點頭,低聲說道︰「我告退了。」然後便退出蓓媚兒的房間,轉進長廊。

原本柏納以為一切就此結束,不料卻听見一個奇怪的聲響自蓓媚兒的房間傳出來,听起來好像是重物落地的聲音。

難道是……

柏納不敢多想,拔腿就往蓓媚兒的房間狂奔,一推開方才被他關上的房門,便瞧見一幕令他心髒停止的畫面。

蓓媚兒;人人害怕的血薔薇,居然倒在床下,而房里闖入了兩個蒙面的男人。

「糟了,有人來了!」闖入者和柏納一樣露出驚訝的表情,倒抽一口氣大叫。

「你們是誰派來的,為何要偷襲公爵大人?」柏納低頭俯看倒在一旁地上痛苦抽氣的蓓媚兒,猜想她大概是中了毒,她喝的那杯飲料有問題。

「沒你的事,修士,你最好閃到一邊不要多事,否則達斯洛王子會要你的命。」其中一個蒙面男人警告道,柏納皺眉,生氣地回視對方。

「我不能放著她不管。」她或許可惡,但照顧她是他的天職。

「那就休怪我對你不客氣了。」蒙面男人冷笑,執意達成主子的命令。

柏納機警地眯起眼楮,判斷眼前的情勢。對方有兩個人,又同時手握長劍,他兩手空空,實在不知道該怎麼應付。

他彎低腰和對方繞圈子,對方則是左右包抄他。身中劇毒的蓓媚兒則是什麼忙都幫不上,只能眨巴著一雙綠眼,痛苦地看著他。

柏納猜現在她一定很後悔自己為什麼要玩這種危險游戲,惹得既中毒又被人刺殺。很快地,他發現自己沒有多餘的心思管她到底後不後悔,眼前的兩個大漢已經撲殺過來,他連忙抬腳踢掉其中一個的劍,在轉身踢人的同時又順勢打了另一個蒙面人一拳,將他撂倒在地。

「可惡,你這算是什麼修士?」被打倒在地的男子相當不甘心,手握住長劍向上躍身爬起來,神色一凜,即刻向他沖過來。

柏納別無選擇地閃身躲過這致命的襲擊,未料另一個被踢掉劍的蒙面男子,也在同時由背後偷襲,恰恰被柏納閃過,自動送入同伴的手中。

「啊——」砰!

其中一名蒙面男子的哀嚎和他斷氣的墜地聲同時響起,另一個男子才發現他竟然失手殺了自己的同伴,並為此而發狂。

「查理!」失手殺了同伴的男子,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同伴的月復中插著他的劍,躺在血泊中,而這一切都是因為那多管閑事的修士造成的。

同樣地,被鮮血濺了一身的柏納,驚愕哀痛也不下於錯殺了同伴的男子,雖然人不是他殺的,卻因他而死,同樣是罪過。

「我要殺了你!」誤殺同伴的男子顯然也這麼認為,迅速抽出插在同伴月復部的長劍朝柏納砍去。

柏納反射性地閃開,並奪下對方手中的劍丟向一旁,將他撲倒在地扭打成一團。兩人都盡全力要扳倒對方,尤其是錯殺夥伴的蒙面人,他用雙手掐住柏納的脖子,試圖掐死柏納,帕納則是反抓住對方的手,努力想扳開卻扳不動。對方已然失去理智,陷入瘋狂狀態,不是意識清醒的他可以徒手擊敗的。

就在這個時候,一把鋒利的短刃被丟到他的身邊,他認得那把短刀,那是蓓媚兒隨身攜帶的匕首。

「用這把刀……殺了他……」蓓媚兒趴在地上痛苦地對柏納說。

他搖頭,不肯拾起身旁的短刀。他是個修士,是上帝遴選用來代替她服務人群的代表,怎可沾染血腥?

「快……」蓓媚兒為他著急。「你不殺他,他也會殺你……然後……再來殺我……」

如果他不及時拿起身旁的刀,朝對方的心髒刺去,她就會失去生命?

蓓媚兒渾身上下血淋淋的影像,像晴天旱雷似地打在柏納的心坎上,使他忍不住驚慌。

不,他不要她死!雖然眾人都在詛咒她,但他就是不要她死,他要她好好的活著。

「快!」眼看他的臉孔逐漸發白,蓓媚兒驚呼。「拿起你身旁的刀殺了他,不要再猶疑,趕快!」

她臉色蒼白地命令著,柏納的腦中卻只記得她剛才的話——

他會殺了你,再來殺我!

「不,誰都不許傷害她!」一想到蓓媚兒即將橫躺在血泊中,柏納不自覺地拿起身旁的短刀,朝蒙面男子的心髒刺去。

「誰都不許傷害她……誰都不許……」柏納毫無意識地呢喃,蒙面男子的血噴出來,濺得他滿臉都是,他卻回不了神。

「修士!」

隨著蒙面男子奔流的血液和頹倒的身軀,跑過來擁抱他的是活生生的蓓媚兒,她帶著最迷人的微笑,沖入他的懷中。

「你……沒事了?」他用指背輕撫蓓媚兒細女敕的臉頰,無法相信她還活著。

「沒事了,藥效已過,我已無大礙。」蓓媚兒點點頭,很遺憾無法告訴他這一切都在她的算計中。

早在當眾羞辱達斯洛王子之初,她就算準他不會善罷于休,必定又會使什麼小人手段來陷害她。果然,他先派人換掉原先的侍女,端來一杯她最討厭喝的飲料。她一看飲料的顏色,就知道其中有鬼,於是她將計就計假裝不知情喝下肚,然後再趁柏納不注意的時候吐出來,讓窗外的人以及柏納誤以為她已喝下那杯飲料,然後事情的發展就如同她所預料的,一步步的進行。

沒錯,她是故意的。

她故意讓柏納誤以為她中毒;她故意讓柏納不得不為了她殺人。她說過,她要逼他回復戰士的本能,這是她的游戲,亦是事先規劃好的第三步驟,她要他回不了修道院,一個重開殺戒的人上帝不會要他,教會也不會要。

只是,當她贏得了游戲,看著他恍惚卻多情的臉孔,她的心竟產生一股罪惡感,好像她搶了什麼不該搶的東西。

「你殺人了。」輕輕揮去那惱人的感覺,蓓媚兒說。「現在你再也不能回修道院,你有什麼打算?」

是啊,他殺人了。一心服侍上帝的他,竟然為了一個被稱為「血薔薇」的女人而殺人,他憑什麼回修道院?憑什麼再繼續服侍上帝?他……早已失去當修士的資格,就從此刻起,或許還要更早。

「修士?」雖然她一向對人們蒼白的面孔沒多大感覺,但他的表情的確挺嚇人的。

「不要叫我修士!」猛然揮去她嘴上的稱呼,柏納才發現自己有多可悲。「我已不配被稱作修士,我已經失去資格……」

他用手搗住自己的眼楮,不敢仰望上帝。從今爾後,這個世界上將不再有一個名叫柏納的修士,留下來的,只會是一個平凡的男人。

「你不準我叫你修士,那麼我怎麼稱呼你?」柔柔地捧起他的雙頰,蓓媚兒卻一點也不覺得可惜,她寧願他是個凡人。

仰望著蓓媚兒,感受她空前的溫暖,柏納彷佛走進了一個用鮮血和迷情交織的狂亂世界,使他幾乎遺忘自己的姓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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