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薔薇 第36頁

「這就是我們永遠不可能在一起的原因,你只想到權勢,只想到怎麼完成你父親的志願。」他苦笑。「我必須離開,蓓媚兒,原諒我不知道該如何去和殺父凶手相處,你說的遠景我也沒有絲毫興趣,我已厭倦宮廷斗爭。」那只會使人家破人亡。

「你可以不必卷入這些斗爭。」這些黑暗的事,由她來做就行。

「然後眼睜睜地看你被其他和你一樣貪婪的人撕裂?不,我做不到,我沒有你堅強,無法讓這事在我眼前發生。」他要是有意如此,當初就不會選擇留在修道院。

「所以你就選擇逃避!」逃避他們的感情,逃避她。

「我並沒有逃避,真正逃避的人是你。」面對蓓媚兒的指控,柏納搖頭否認。「你從不說愛,甚至連喜歡也不曾提起,你只是怕冷。這點好辦,任何一個男人都可以給你相同的體溫。」

「不是這樣的,柏納!」蓓媚兒反駁,在他眼中她竟是如此無情?「我只要你的體溫,對我來說,你比誰都重要。」

「重要到足以讓你放棄爵位、放棄你父親的夢想嗎?」柏納飛快地反問,表情堅決地看著她,他們能不能有未來,就看她的回答了。

「我……」她猶豫。

她能嗎?她能放棄她一手打下的江山,放掉她從小到大的志願,只因為她愛上了一個男人?

「你不能,你的眼神已經代替你回答。」柏納喟嘆,終究她還是無法舍棄權勢,終究他還是個打心底愛她的傻瓜。

「我該走了,但是臨走之前,我有個東西要交給你,希望你收下。」柏納掏出小羊皮袋,倒出一條頗有歷史的項鏈。

「這是我們上次回麥克尼爾堡所找到的東西。」他將項鏈交給她。「也許它不值什麼錢,但曾經屬於我母親,我希望你能擁有。」

蓓媚兒接過項鏈,那是條沉重的銀制項鏈,做工樸素精美,墜子中央瓖著一顆青藍色的石頭,看不出屬於哪一類寶石,但看起來就像一滴淚;一滴真心的眼淚。

「收下它吧,這是我最後僅能給你的。」他用寬大的手包圍住她的掌心,溫暖她。「在麥克尼爾堡的時候,我一直想向你求婚,告訴你,我們可以建立一個美好的家庭。這個家庭沒有父親的陰影,不會有冷漠的母親,孩子們可以自由自在的奔跑,他們的母親會教他們如何使劍,他們的父親會在一旁搭秋千,因為他們的母親最愛玩秋千。」他腦中的影像曾是如此美好,卻只能是夢。

柏納感慨地凝視著蓓媚兒,她的眼中早巳蓄滿淚水,不曉得該說些什麼。

「答應我好好保重自己,期待有一天能听見你登上王位的消息。」他放開她的手,也放掉彼此的未來,在蓓媚兒模糊的視線中轉身。

他就要走了,她得做些什麼事讓他留下來。

「不準走,你要是敢走的話,我就派人鏟平聖馬丁修道院!」她哭吼,卻動搖不了柏納離去的決心。

「隨便你。」他朝門口邁去,不把她的威脅當一回事。

「你真的敢走!你要是敢踏出門口一步,我立刻派人去麥克尼爾堡掘你父親的墓,這話絕不是威脅!」她連忙在他出門以前又緊急撂話,這次換來更冷漠的轉身。

「無所謂,反正你對他的傷害已經夠多了,不差這一項。」柏納聳肩,表示愛怎麼做都隨她,她攔不了他。

之後,柏納離去,消失在她的淚眼之中,卻深深的留在她心底。

幾乎就在柏納轉身的同一時刻,杰森出現在門口,對著她陰笑。

「你終於也嘗到惡果。」瞧她哭成什麼樣子,丟臉透了。

「你特地來跟我炫耀你的勝利?」蓓媚兒無心理會他的諷刺,她在傷腦筋該怎麼挽回柏納。

「不,我來為你哀悼。」杰森搖頭。「過去那個心狠手辣、只關心自身利益的蓓媚兒顯然已經死了。此刻在我面前的女人,只是一個舍不得情人出走的軟弱女子,真教人失望。」

「你說什麼?再說一次!」蓓媚兒飛快地拿起一旁的劍,架上他的脖子。

「我說你變軟弱了。」杰森欣喜地看著她突然轉利的眼眸,他要過去的蓓媚兒回來,為此不惜付出一切代價。

「你居然敢用這種語氣對我說話,看我殺了你——」蓓媚兒握緊劍把,刀鋒一轉就要取杰森的性命,此時蓓媚兒的耳邊卻響起柏納的聲音。

不要動不動就想殺人,只要是生命,都該被尊重。

是呀,是該被尊重,即使卑賤如杰森,也有生存的權利。更何況,他是她教出來的,追根究柢,他也不過是她的另一個影子罷了,她如何能殺了自己的影子?

「你下不了手,殺人無數的血薔薇居然也會手軟?」杰森既失望也生氣地鄙視蓓媚兒僵持的動作。

「醒醒吧,蓓媚兒!」杰森苦心勸說。「再這樣下去你要怎麼繼續戰斗?要怎麼完成你父親的夢想?拔了刺的薔薇扎不了人,頂多拿來觀賞,你真的要當一個這麼平凡的人?」杰森不願相信他追隨了七年、仰慕了七年的血薔薇,就如此凋謝,他要她像以往那般盛開。

為此,杰森傾全力幫助她找回自己,蓓媚兒卻累了。

她一定得再繼續戰斗下去嗎?她就不能像其他女人找個堅實的臂膀倚靠?她也是人,也渴望溫暖,也希望被保護呀!

霎時,她想起柏納,想起他寵愛的眼神、輕柔的語氣,在她最脆弱的時候告訴她︰「不要怕,我在你身邊。」

他一直在她身邊。當她為母親的死亡崩潰,當她身陷在瘟疫之中,肯伸出手安慰她、救助她的人只有柏納,不是她父親,也不是一心逼她走回頭路的杰森!

「你說對了,我變軟弱了,而且我很高興事情變得如此。」不在乎地收回劍,蓓媚兒的眼神浮是思考後的清明。

「離開我的城堡,杰森,現在就走。」蓓媚兒的表情顯得異常平靜。「你認識的血薔薇已經死了,她不再喜歡征戰,不再輕忽人命。如果你想找個不一樣的領主,就得到別的地方去找,這里已經沒有你要的東西。」

從另一個角度來看,是杰森幫助她認清自己未來的方向。而若不是柏納出現,恐怕她也會跟杰森一樣迷失在征服的快感中,雙手染滿無盡的鮮血吧!

蓓媚兒看著杰森,眼神堅決。杰森也回望蓓媚兒,表情失望。他們對視了一段相當長的時間,杰森才忿忿離去,結束他們長達七年的主僕關系。

杰森走後,蓓媚兒立刻穿上外袍,綁好披風。

她沒有空哀悼血薔薇的死亡,她還有更重要的事待做——追回她的修士!

×××

「柏納!」

雪花紛飛,一片茫然的大地中忽地出現一道綠色的身影,叫住前方獨行的男子。

男子轉過頭,琥珀色的眼眸盛滿了些許驚訝,以及更多的期待,隔著一段遠距離和前來尋人的女子對看。

「蓓媚兒。」他看她,看她從一片大雪中走出來,情景彷佛回到他剛抵達賽維柯堡的那一天,那時她也和現在一樣身著綠色的絨袍,從漫天的霧氣中走到他眼前,撩撥他靈魂深處最強烈的感情。

「你是來捉我回去的嗎,公爵大人?恐怕我已經不能再為你講道,我已經不是一名修士。」柏納站在原地,用平穩的口氣訴說他的遺憾,蓓媚兒則飛快地搖頭。

「我不是來听你講道的,柏納。我是想問你,你說過的求婚還算不算數?」她向前走了兩步後,停下來凝望柏納,碧綠色的眼楮閃爍著不確定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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