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織 第16頁

他模模鼻子,有些不好意思,正想回去培養好情緒再來敲門的同時,一陣怪異的聲音吸引了他。

「慘了……」

這怪聲是從西廂房里傳出來的,除了模糊的人聲之外,似乎還有什麼東西被卡住的聲音。

發生了什麼事?

焦急的心,聚滿了緊張的情緒,靖軒跳過敲門這道手續直接闖入春織的工作房,親眼目睹她被花樓機欺侮的情形。

「是誰……」雙手陷入一團赭色紗線中的春織困難地回頭,頂著尷尬的笑容對來人微笑,等她一發現來人竟然是靖軒時,臉色倏然轉紅。

「原來是你啊!」她點點頭,心里有些高興又覺得丟臉,好幾天跟他打招呼他都不理人,偏偏在他過來看她的時候,她卻陷入這個狀況……

「這是怎麼回事?」靖軒跨大步越過高高的門檻,順手甩上房門,眉心緊蹙地詢問春織。

「沒什麼,只是兩手卡在衢絲里面動彈不得而已。」春織一邊漾開一個保證式的笑容,一邊掙扎著把手拉出來,可惜她心愛的花樓織機相當不給她面子,反而將她的手越軋越緊。

靖軒見狀搖搖頭,一點都不相信她的保證。

「我來。」他寒磣了口氣,用嚴厲的目光迫使她的手定住不動,教她不至於再傻傻地掙扎弄傷了自己。

「我要是沒來,你打算怎麼從這一團混亂掙月兌出來,喊救命?」靖軒邊嘆氣邊將寬大的手掌伸入她所謂的「衢絲」之中,試著幫她將纏在手上的絲線一條一條的解開。他不懂什麼紡織的事,但是他知道憑她這麼胡攪瞎搞,是無法從這團緊纏的絲線中月兌身的。

「呃……我沒想過耶。」春織有些赧然地看著他的大手覆上她的柔荑,第一次發現男人的手原來這麼大、這麼黝黑。

「你沒想過的事太多了。」靖軒苦笑,頗為羨慕她的不用大腦,要像她這般單純活著,也不簡單哪。

「對不起。」春織先是習慣性的道歉,隨後發現他的解線技術也比她高明不了多少,原本纏著她的紗線經他這麼拉扯,反而卷得更緊、纏得更牢。

「該死,這線還真難拉。」靖軒一面拉扯,一邊詛咒紅通通的紗線,殊不知在他蠻橫的虐待之下,春織的手已經被紗線割出血來了。

就在這情況危急的時刻,靖軒竟然好死不死的又踢到腳踏板,將他覆著的手一起卷入亂成一團的衢絲之中。這下子可好,他居然幫了倒忙。

靖軒愣愣地看著嘩啦啦跑的花樓機,視線隨著通絲一上一下的,眼珠子是他渾身上下唯一能動的部位,就連他一向強悍的手,也成了衢絲的俘虜,陷在線里頭動彈不得。

春織見狀也和他一起呆愣,抬起一雙明眸驚訝地看著他。

「我……這……對不起。」看看她的眸子,再看看自個兒的窘況,靖軒英挺的臉容竟覆上一層薄薄的紅暈,向春織道歉。

「沒關系。」春織綻開一個美麗的微笑安慰他,兩手已經開始滴血。

「看樣子這些線非剪不可了。」實在想不到辦法,靖軒只好用未卷入衢絲的那只手,自腰帶里抽出一把短刃來詢問她的意見。

「好。」春織毫無異議的點頭,惹來靖軒眉頭挑得老高。

「除了說『好』以外,你還會說別的嗎?」他半是嘲諷半是無奈地問,不是他想找麻煩,只是再笨的人都看得出來,這線經他這麼一剪,所有一切都得重來,而穿線的過程相當復雜,恐怕不是花幾個時辰就能弄好的事。

「會呀。」相對於他過多的考慮,春織的回答則是乾脆到讓人感到驚奇。

「哦,哪一句?」靖軒邊問邊下手,俐落地割下絲線。

「當然好。」春織邊笑邊說,相差無幾的說詞害靖軒險些失手。

他看看她,以為她在跟他開玩笑,可經過仔細的觀察之後,他發現她是認真的,她真的只會說好。

不知道他現在若是告訴她︰他要她,她會不會也說好?

再次苦笑搖頭,靖軒逼自己打消小人的念頭,低頭收拾殘局。他先將被他割斷了的紗線推向一旁,再從中挑出春織被活埋的小手,小心翼翼地割開最底層的絲線,最後終於將她的玉手自花樓機里解救出來。怎知,才撥開血紅色的殘線,春織血跡斑斑的小手也跟著顯露,看皺了靖軒的眉頭。

「你的手被割傷了。」他低頭檢查春織被紗線割到的傷口,眼中隱隱潛藏著慍怒。

「不要緊,這是常有的事。」春織倒沒他這麼在意,反正是工作嘛,受傷在所難免。

「見鬼!」靖軒低聲詛咒,抓起她的柔荑仔細翻看了一下,果然發現一些淡淡的細疤。

「這些傷痕可以待會兒再處理,我先把絲線——」

「你再敢亂動,我馬上一把火燒掉這些該死的絲線,看你怎麼繼續工作。」他口氣陰寒地截斷春織先把絲線穿好的念頭,成功地讓她知道——他、在、生、氣。

「哦。」在他幾乎要飛起來的眉頭下,春織只得乖乖听話,任他用寬大的手掌將她的小手細細包圍,將她拉近面對他的胸膛。

他的胸膛好寬、看起來好結實,不曉得若是靠在上頭,會是什麼感覺?

兩手被緊握在靖軒的手里任他細心照顧,春織的腦海里突然閃過這個念頭,跟著是一陣不怎麼平穩的心跳。

她驚訝地張開嘴巴,不明白自己怎麼突然間胡思亂想,她再抬頭仰看靖軒那張俊逸的臉,困難地發現她亂想的範圍似乎越擴越大,只好趕緊低下頭來隨便亂瞄,試圖躲過這突然而至的異樣感覺,卻讓她瞄到一件教她驚訝的事。

他身上的衣服好舊,顏色都褪了,甚至還有些破洞。

「你……沒別的衣服了嗎?你身上這件衣服都破了,這樣穿出來不太好吧?」春織對著他的胸膛喃喃問道,還無法從那股異樣的感覺中恢復過來。

「這件衣服破了嗎?我不知道,我沒空去理會這些瑣事。」顯然比起衣服來,他更關心春織手上的傷,瞧也不瞧它一眼繼續為春織清理傷口。

「可這些都是總管的事。」她能了解他為何沒空管,他太忙了。

「的確是。」他附議。「但不幸地靖家堡的總管正是靖齊,那混蛋家伙除了會把家里弄得一團亂之外,啥事也不會,我不會指望他。」原本已經夠混蛋的他最近還多了一項罪名——公然反抗堡主,顯然是太久沒被修理,皮癢欠揍了。

「靖家堡的總管是靖齊?」听見這消息,春織有些驚訝。「堡內沒有其他人可以擔任這項工作嗎,比如說資深的女乃媽……」

「沒有。」靖軒一邊為她清理傷口,一邊掏出外創藥膏為她上藥。「靖家堡從來沒有請過女乃媽,頂多請過幾名下女,剩下的全是些男丁。」由於靖家堡的身分特殊,時常有些喝得醉醺醺的江湖人士出入,為了避免麻煩,歷代堡主都盡量減少雇用女僕,省得一天到晚為了她們的清白找人決斗。

原來如此,難怪當日靖齊臉上會掛著為難的表情,顫聲告訴他不在乎她不會理家,其實他要的正是她的理家能力。

在靖軒無意的透露下,春織終於稍稍有點自覺,並且一臉抱歉地看著靖軒認真的側臉,覺得很對不起他。

也許她該建議他改娶冬舞,至少她會理家,要管理好靖家堡應當不成問題。

「呃……」可當她真的開口,主動要把新娘的位置騰出來的時候,她又被卡在胸口那股不知名的情愫給抹去了聲音,無法將接下來的建議順利托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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