傾國東宮(下) 第18頁

周適意猛然回過神來,手上杯酒意外潑灑出來,黃梨江正想躲,但反應太慢,只來得及舉起衣袖,勉強擋一擋。

四品官的官服是麗月色,胸口與衣袖處有著精致的吉祥紋繡,使得低色偏淡的官服看起來非常高雅。

葡紅色酒液濺上他官服時,她暗叫聲糟,但仍按兵不動。

發現自己做了無禮的事,周適意愣了一下,趕緊橫過手來,捏著潔淨汗巾想拭去黃梨江官袍前襟上的酒液。

這一回,黃梨江來不及躲——

「木大人,我敬你。」句撤橫過一只手臂,隔著坐在中間的黃梨江,向左旁的木瑛華敬酒,這舉止,恰巧隔斷了周適意的舉動。

木瑛華微舉杯回敬。「句大人客氣了,你我同朝數年,一文一武,平時難有機會深識。難道今日在太後壽宴上聚首,我也敬你一杯。」

兩個男人不知有意無意,舉止自然地向對方敬酒,讓黃梨江有時間反應,捎稍退一步,避開周適意的舉止。

敬完酒,兩人又抬頭看向眼前的青年官員。

「周大人,听說你近日在政務上的表現頗受肯定,倘若再升官,就是一年連升兩級了,恭喜。」木瑛華語調平靜地道。

「連升兩級?」句撤有些夸張的瞪大眼楮道︰「那可是極大的榮寵啊,俗話說。虎父無犬子,周尚書想必教子有方。」

被這兩人你一句我一句的打岔,周適意本欲為黃梨江拭衣的手橫在半空中,有些尷尬的看著黃梨江站了起來,已自行拭干官服上的酒漬。

「木大人,小臣不敢冀望一年內連升兩級,不過是盡己所能,以不愧君上的提拔而已,句大人,過獎了。」客氣應答一番後,看向黃梨江,又道︰「是我失禮,黃大人請勿見怪。」

黃梨江微勾唇,「小事一樁,周大人不必放在心上。倒是方才那問題,大人還沒回答我呢。」

周適意差一點又傻了眼,只因黃梨江薄紅的面頰,有若芙蓉春睡,叫人心笙微動,不敢再看,他微垂下眸,趕緊道︰

「不知大人可否借一步說話?」似怕要說出的話被不相干的人听去。

黃梨江笑了笑。「我有點醉了呢,恐怕走不穩。」輕巧回絕私下談話的建議。「周大人有話不妨在這里說,相信我身旁兩位大人不會介意的。」

周適意這才勉強道:「是這樣的,下個月初,舍妹及笄,家父囑我邀請,希望黃大人能撥冗前來寒舍觀禮。」

「呃。」黃梨江以袖掩口,打了個酒嗝,及笄?

「不知黃大人是否方便?」周適意誤會黃梨江的反應,連忙又問。

黃梨江還未回應,身旁句撤便笑道︰「周大人好偏心。听聞令妹國色天香,精通四藝,及笄之禮怎能只邀請黃大人呢?難不成是看黃大人生的俊俏,想來個雀屏選婿,不便讓沒相干的人與會麼?論起射術,我句撤可是相當有自信的喔。」

木瑛華只低頭看著酒杯,沒插嘴。

周適意畢竟還年輕,臉皮尚薄,耳根微泛紅道︰「句大人誤會了,因為我與黃大人是同年,才想說由我開口邀請,實則家父早已預備了正式請帖,正準備親自送至諸位大人府上呢!屆時也請句大人及木大人務必賞光。」

木瑛華此時放下酒杯,站起身道︰「喜宴已近尾聲,我想先回去了,勞煩周大人告知周尚書,我木瑛華會如期觀禮。」轉身離席前又朝黃梨江瞥去一眼。「黃大人似乎醉了,要順道送你一程麼?」

黃梨江搖搖頭,笑道︰「太子尚未離席,東宮少傅自然不能先走,謝大人好意,梨江心領了。」回過頭來,她看著周適意說︰「承蒙周大人看得起,我必準時赴會。」

見黃梨江答應了,周適意這才松了一口氣道︰「當日需要派車去接黃大人麼?」東宮有專屬的馬車,但只供太子驅使。黃翰林家雖有清望,但畢竟不是富戶,黃梨江身為少傅,只憑她薪俸,恐怕養不起馬匹。

「不必了。」句撤起身說︰「我官邸近東宮,去府上前,會順道接黃大人一起赴會。」利眼瞧見正往這兒走過來的人,句撤這才放心得道︰「那麼,我也要回去了,真好呢,托太後聖福,明天可以休假一日。」說著,將酒壺里的余酒連杯飲盡,笑著離席了。

見閑雜人等陸續離開,周適意看著孤身一人的黃梨江,忍不住又想攀話。「黃大人——」

「少傅,你還在?本太子以為你會一等我皇祖母離席就先跑了呢!」真夜笑吟吟的走了過來,人還沒走到跟前,話倒是先傳到了。

「殿下真愛開玩笑,梨江是東宮少傅,怎會拋下職責,做出先離席這樣無禮的事。」黃梨江口氣耿直的道。

真夜終于走到她身邊來,觀察他半晌,踐踏早先蒼白的臉色已稍稍恢復紅潤,總算放下心來,語氣故作輕佻︰

「說的也是,眾所周知少傅正直不阿,是斷然不會先失禮于人的,話說回來——」他看向一旁的周適意。「這不是周大人麼?本太子大老遠就瞧你和我少傅相談甚歡,不知在聊些什麼呢?」

「殿下。」周適意連忙躬身道︰「其實也沒什麼……」猶豫著,沒說出口。

黃梨江清了清喉嚨道︰「下個月初,周尚書的千金及笄,周大人邀我觀禮。」

「及笄?」真夜一臉興味盎然。「本太子听說周尚書唯一的掌上明珠生得國色天香,但因尚未及笄,去年沒能來參加母後在宮里舉辦的百花宴,本太子一直深感惋惜呢!」有些淘氣的,他看著臉色頗為不自在的周適意道︰「等周大人下了帖子來,本太子與少傅就一起出席觀禮吧。」

周適意臉色暫態有些僵。「……承蒙殿下看得起,下官與家父必定竭誠等候殿下大駕蒞臨,請恕下官先告退了。」他又一行禮,隨即迅速轉身離開。

黃梨江譴責地看了真夜一眼,真夜卻頑皮地笑了笑,問道︰

「少傅想回去了麼?」

黃梨江醺眸微瞠。「殿下想回去了麼?」可別搞不清楚誰是主、誰是第八個五年計劃了。身邊無人時,主從不分也就算了,此記得有他人在場,不得不謹慎啊。

真夜彎起唇。「可不是,本太子要回宮了,跟上來吧。」

馬車才啟程,黃梨江就道︰「周尚書是二皇子的舅舅。」如同王丞相是真夜的母舅一樣。

「我知道。」真夜笑答。

遙影離京真偽洛時,仍然不甘不願,使得原先寄望能廢了他這不才太子,以二皇子取而代之的周尚書一派官員,心願徹底落空。

如今周家勢力不比以往,附勢者泰半散去,已經不成朋黨了。可盡避如此,在朝堂上,周家人的雖然沒有明著貶低東宮,但仍舊與他保持一定距離。

是因為還在觀望吧!或許還存著有朝一日,二皇子若能被召回……

真可悲。

名門權貴為了爭權奪利,不惜把家族里的女兒送進後宮里,期望著有朝一日能透過後宮的裙帶關系,或維護、或提高家族的地位。後宮的皇子們因此背負著來自母系家族的期待,成為宮門里的犧牲者。

就是他自己,也逃不過這命運。入主東宮,更不知未來是福是禍,倘若有一天,他無法為王家提供任何好處,那麼,他這個被拱上太子之位的「工具」,又會淪落到什麼樣的境況呢?

「你知道?」她低喃。那還主動說要去赴人家掌上明珠的及笄宴?周家人根本不希望太子出現吧。

仿佛明白身邊人兒的思慮,真夜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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