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面皇後 第5頁

沈慕凌平靜地听著太醫哭訴病情之重,奇怪的是,他竟如此平淡,似是對一切早已預料到。

他又看了眼陳燕冰和躲在床架後的沈錚,問道︰「不知道皇後和太子現在有什麼決斷?」

罷剛還鎮定自若,大人氣十足的沈錚現在卻一句話都不說,只埋著頭。

陳燕冰無奈回答,「我初到天府,初入皇宮,對天府上下內外之事皆還不夠了解——」

「那就由本王作主!」沈慕凌驟然打斷她的話,快步走到江山殿門口,對外朗聲道︰「陛下病勢沉重,速去召集丞相及六部尚書進宮議政,同時命令帝都三軍統領嚴守所有關卡,巡視城內大小街道,以防有人趁勢作亂。皇宮之內,各位娘娘請各回寢宮,所有太監宮女皆在原位各司其職,不得私下議論陛下之事。」

黑眸冷冷一掃,那在戰場上磨礪淬煉的殺氣,令人皆不敢與之直視。

「值此天府之難,若有故意走漏風聲者,本王定斬不赦!」

罷才還亂烘烘如百鳥鬧林的江山殿外,在這一刻,寂靜如死,無人置喙。

陳燕冰忍不住用雙手揉搓著袖口,幾乎將銀牙咬碎。

好一個武王,戰場上威風八面,在皇宮內竟也可發號施令,猶如是此間主人!可她陳燕冰現在畢竟是天府皇後,天府的「主」該由她來掌控才是!

在北燕,她斗不過他,來到天府,她豈能不戰而降?

回過頭,看向站在自己身後的太子,他的臉上是一派不合乎年齡的桀驁不馴。她忽然明白了什麼,走過去低悄聲道︰「太子是不是怕武王會大權獨攬?功高震主?」

沈錚圓溜溜的眼楮陡然睜得大大的,沒有點頭,但眼中的意思已是不可錯辨。

她握緊太子的手,一字字輕聲說︰「我會幫助殿下的,幫助殿下看守住屬于您的這片江山!不讓任何人從您手里搶走一寸一毫!」

沈錚的小臉似乎都亮了,他緊緊拉住她的手,承諾道︰「母後,您想讓我干什麼,我都答應您。」

陳燕冰笑了。小太子看似少年老成,其實仍有著普通孩子的天真單純,如此容易地就將自己完全交付到別人的手中,一副任人宰割的樣子。

但,她想宰割的不是這個孩子,而是至今仍沒有再回頭看他們一眼的那個孤傲霸氣的男人——沈慕凌。她很想一寸寸地割下他的肉,一口口喝干他的血,為北燕死去的將士報仇,為犧牲的皇兄報仇。

仇人,近在咫尺,殺他,絕非易如反掌。

她既然來了,便有得是時間慢慢等候時機。

不急,小不忍則亂大謀。她還年輕,還有幾十年的光陰可以慢慢籌劃,她相信自己一定會等到大仇得報的那一天!天府的皇宮好像在瞬間沒了人氣,所有的妃子都閉門禁足在自己的宮殿內,皇宮的大小門已加派了士兵站崗,宮內有內待來回巡查,若無特殊之事,宮女太監都不得在自己值守的宮殿外游走。

沈慕凌的命令下達之後,竟見效得如此之快,令陳燕冰也頗為吃驚。

她留在飛燕宮中也有足足兩日沒出門。一日三餐會按時送來,絕不會虧待她,那些之前來找她晦氣的娘娘們卻是沒有一個再上門來煩她。

「武王……不僅僅是個王爺吧?」她向張福提出這個問題時,他面露難色,支吾了半晌才回稟。

「武王一直是陛下的左臂右膀,兄弟兩人感情很好。」

也許沈慎遠和自己的弟弟感情很好,但是這位皇弟和當今的太子看上去感情可不怎麼好。她那日雖然許諾了沈錚,不過暫時不便表現得太張揚,俗話說︰知己知彼,百戰百勝。今天她決定先主動出擊,探听一下沈慕凌的虛實再做打算。

自那天回京入宮之後,沈慕凌就一直住在宮中,他今年二十八歲,早在宮外另立府邸,但是宮內依舊為他保留著年少時的居所。與皇帝江山殿的大氣魄不同,他的寢宮,名字竟優雅含蓄得更像是位公主的居所——瓊瑤殿。

陳燕冰來到瓊瑤殿時,守在門口的士兵板著一張臉說︰「對不起,皇後娘娘,王爺現在正在和各部大人商議重要事情,吩咐下來,暫時不見任何人。」

她這個皇後還真是名存實亡,連個小小的士兵都不將她放在眼里,但她也不生氣,只微笑著站在那里說︰「那好,我就等王爺談完事情。」

結果這一站就是一個多時辰。

待里面終于有了動靜,諸位大臣三三兩兩說著話走出來時,丞相一眼看到她,楞了下,搶先行禮,「參見皇後娘娘。」

其他人也驚詫她會出現在此,雖然人人心中沒當她是回事,但畢竟都是朝中有分量的大臣,懂得禮數,就一一和她見禮。

陳燕冰也一一還禮,問道︰「各位大人和王爺要談的事都已談完了嗎?」

「談完了,談完了。」

「那我現在方便去見王爺了吧?」她笑著問那守門士兵。

那士兵其實不過三十歲年紀,第一回硬著底氣將她頂撞回去,本以為她肯定會生氣,沒想到她就這麼在門口站了一個多時辰,弄得他又是尷尬又是佩服。

現在皇後開口問他,他竟紅著臉轉身就往殿里跑去通報。

餅了不一會兒,人又跑回來,道︰「王爺請皇後娘娘入殿。」

「多謝。」她向眾人頷首,走進瓊瑤殿。

殿內光線已有些昏暗,沈慕凌低頭寫著字,嘴上吩咐,「掌一盞燈過來。」

陳燕冰剛好一腳邁進殿內,听他這樣說,左右又沒有半名宮人,顯然是他剛才為了談機要之事而屏退下去,自己卻忘了。

她走到牆角的桌案旁,用擺放在旁的火折子將燈點燃,一手捧著送到沈慕凌的桌上,小聲說︰「王爺若覺得不夠亮,我讓他們再送兩盞過來。」

沈慕凌霍然抬頭,看見燈後獨自佇立的她,素色華服,昏黃燈光,將她臉上那塊月牙形胎記映照得格外分明。

他暗上手中的折子,似笑非笑地說︰「各宮娘娘都知道遵照本王之令不出門涉事,皇後娘娘有什麼大事得專程跑來見我?」

這句話,明顯是在指責她不听話。陳燕冰微笑著問︰「我只是想問問王爺,要在這皇宮之內住多久?」

沈慕凌靜靜地望著她的眸子,良久,悠然說道︰「這件事似乎皇後沒有過問的必要吧?」

「王爺心中已將我認定為是個不相干的『外人』?」

「難道不是?」他的話,挑釁意味赤果果的。

第2章(2)

但陳燕冰並未退卻,只平靜提醒,「但我已是天府的皇後了。」

他聳聳肩,「一個有名無實的皇後而已。」

「名就是名,名不正言不順,不管王爺如何看待我,當陛下祭天祭地祭祖之後送我金冊、賞我鳳冠,我就是律法上名正言順的一國之母。請問在天府的律法內,或是宮規中,有沒有寫清楚皇後可以為這個帝國做些什麼?」

她帶著咄咄逼人的鋒芒,讓沈慕凌向前探了探身子,將燈舉到她眼前,那燈光投射進她的眼里,光輝灼灼,堅決不移。

兩人默默對視了片刻,他移開那盞燈,懶懶道︰「陛下一日不能蘇醒痊愈,本王就要在宮內主持一日大局。太子年幼,宮內不能無主。」他瞥了眼她,「或者,皇後娘娘想說,您便是這宮內的主人吧?」

陳燕冰並未趁勢承認,她謙遜地回應,「向來皇後只掌管後宮之事,若王爺所說的宮內主人,是指可以統轄帝國的江山之主,我可擔當不起。既然王爺要在這宮里長住,我想,我還是去和內宮各司好好商議一下,王爺在宮內期間,各司該如何做到『各司其職』,宮內穩定之後,王爺才好騰出手去處理國家大事。王爺您說對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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