傾國東宮(上) 第37頁

他找人找得又累又渴,還差一點闖進隱藏在小巷子里的游藝場所,被當成尋歡客人拉近小棧,險被輕薄……而她從真夜那兒拿來的錢袋竟不知何時被扒走了,當她表明身上沒錢時,還被人扔到大街上……生平第一回如此無助——

「啊,找到了!」

耳邊傳來沐清影的聲音時,她差點都快哭出來了。

回過頭去,只見沐清影與幾名官員領著甲士前來尋人。

他們先找到了她,又帶著不放心的她在一家名叫听雪樓的書肆附近,找到了游玩大半天的天朝太子。至于那名與他同行的人,則早一步被人接走了。

兩人雙雙被送回禮賓院的路上,黃梨江不發一語。

直到回到客房,真夜才發覺她沉默得有些不對勁。

拉著她回廂房,才看見她眼眶里有淚水在打轉,卻強忍著不掉淚。

知道自己這一回真的讓她擔心了,真夜連忙安慰道︰「小梨子,沒事啦,你別擔心,我不是好好的?本來我只是想讓你多睡一會兒……」

她背對著他,硬是不肯瞧他一眼。

面對忍受他多年的不受教都沒有崩潰,如今卻終于被他惹哭的少女,真夜頓時手足無措起來,伸手想扳轉她回身,少女憂慮大半夜的情緒卻倏然爆發——

轉過身,黃梨江掄起拳頭揍了真夜肚子一拳頭,聲音破碎。

「說對不起太慢了,對不對?」

他不能保證永遠不拋下她,但是他真的不希望見她哭泣呀!

「唉,小梨子……你不該這麼在乎我的,你知不知道……」

「我哪會在乎你這個笨蛋!」懷里人兒沙聲喊道。

「是啊,我的確是個笨蛋。」明知道,有些事情不可以這樣,也不可以那樣,可還是忍不住這樣或者那樣做了。

如今人在異邦,尚無關大局,倘若回到天朝之後,這樣的在乎,會是多麼的危險。

可偏偏,知道她在乎自己,心底仍有那麼一絲絲歡喜,無論如何也抑制不住。

不自覺收緊手臂的力量,真夜頭一次感受到,這種既歡喜又悲傷的滋味,竟是如此五味雜陳。

如今方能體會何以隱秀總不肯讓他人在身邊停留太久。

是因為唯有那樣,才能妥善保護好自己的心吧?

麒麟果然是皇朝之君!

盡避早听說皇朝女帝年紀尚不滿十八,然而沿途所見的景象,都在宣示著,盡避帝王是一名女性,民間百姓仍然安居樂業,國家依舊井然有序。

次日早晨,真夜與海童等人一同入朝晉見帝王,乍見端坐御座上、冠冕盛裝的少女時,心里閃過幾許笑意。

視線略轉移到站在陛階下方的群臣之首,便是那民間盛傳的婁相了吧。

據聞此人身兼太傅之職,以帝師的身份輔佐女帝掌國,皇朝能有如今的富庶,這位名為婁歡的宰相想必功不可沒。只不過,他也听說婁相年紀其實尚輕,還不滿而立之年,怎麼遠遠望去,竟然鬢發如銀呢?是天生如此,還是過于憂國憂民?

真夜以一個外邦使臣的身份,好奇地研究著皇朝君臣。殊不知,在他偷偷打量著別人時,自己也被人悄悄注意著。

天朝使者,以明光太子為首,帶來天朝的祝賀與國信。

皇朝禮官代帝王收下禮物後,也回贈皇朝的禮物。

有點無聊的奉行完朝見之禮,端坐御座上的麒麟與真夜視線相交時,忍不住交換了會心一笑。昨夜同游街市,已種下友誼的種子。

盡避如此,麒麟還是覺得這些禮數很繁瑣,有好幾次想暗示春官長快快結束,好讓她能私下與真夜談話,但才微有動作,階下那戴著面具的宰相大人便朝她投來警告的目色,要她別輕舉妄動。

她只好勉強轉移注意力到旁人身上,看見自家朝臣與來使排排並列,當中不乏貌美之人。觀察著眾人,麒麟忍不住莞爾一笑,開始捉雙成對,萌放起來……

仿佛察覺到帝王心里的想法,婁歡極之刻意地干咳了兩聲,像是在提醒她別太萌放了。

在自己朝廷里貪戀男風還無傷大雅,可別對遠邦來使也如此這般……

收到暗示的麒麟忍不住抿起嘴。

這也不行,那也不行,太傅管得未免太寬了吧。

心底泛起嘀咕。至少她可從沒拿太傅與別人配對過呀。

好不容易結束了正式的拜會儀節,滿足了那司掌禮制的春官長對于禮數的繁瑣要求;朝臣才剛散去,還沒全離殿呢,麒麟已忍不住跳下玉座,三步並成兩步跑到海童、沐清影與真夜面前,熱切寒暄起來。

听見真夜說起,昨夜她在臨街的听雪樓前被太傅接回宮後,他因為擔心,曾追著馬車跑了一段路時,心中不禁升起一股暖意。

明知朝臣們特別邀請天朝皇子前來皇朝祝賀她的生辰,是有意做媒,想逼她趁早擇定東宮人選,只因素聞天朝皇子眾多個個皆有奇才,而且容貌俊美,可為良配。

可惜,她心底早有屬意之人了,否則真夜確實會是個不錯的選擇,起碼,他們挺聊得來。只是大臣們打錯了如意算盤,他們大概沒想到,堂堂太子竟會自請旨意,遠渡重洋出使皇朝吧。

既是太子,就不可能留在皇朝當她的帝婿,而她,正樂得如此。

不要真夜做她夫婿,她高興結識這位青年作她友伴。

還想見見他口中的那個小梨子,想知道,是什麼樣的人才會叫真夜牽腸掛肚,無法不放在心上。

作為陪使的黃梨江,由于未得帝王召見,只能在偏殿等候。

清早,她與帶緣合力為真夜穿好天朝至為隆重的正規禮服,為他打點好一切,便帶著幾大車的國信一齊入宮。

皇朝的王宮還留有遠古時代天子明堂的特色,配合天上星宿與四季方位鑄造而成。倘若遠在天朝的娘親得以親眼見到這宮室,勢必會相當感興趣。卞梁氏一脈所遵循的古禮,似乎與皇朝禮制有不少相似之處。

皇朝將六部一天地春夏秋冬明明,分司吏戶禮兵刑工等職。她已經見過皇朝春官長,未來應該也有機會見到其他部會的首長。

在偏殿前等候時,黃梨江忍不住擔心著,獨自入內晉見帝王的真夜會不會失了禮數。

餅了許久,見朝臣們紛紛走出主殿,行經偏殿附近回廊,低聲談論著天朝太子時,黃梨江不僅豎起耳朵,幾句對白飄進她耳中︰

「沒想到竟由太子親自出使,如此一來,不就少了個機會了嗎?」一名武官模樣的壯碩男子道。

「確實可惜。我見陛下似乎很欣賞那位太子,偏是儲君,想必是不可能長留我朝的吧……」另一名斯文的男性官員也道。

黃梨江還未弄清楚皇朝官員們的話意,就沒下文了。

隨著朝臣們遠去,跟隨真夜一齊入殿拜見君王的副使們也從大殿走了出來,正往偏殿方向來。

這三名副史都是君王親自任命的,黃梨江站在偏殿前,有理的問候著︰「徐大人,請問儀會已經結束了麼?」怎麼不見真夜一起出來?那徐副使是一名長著,和善地回答道︰「啊,已經結束了。」

「真沒想到,這麼富庶的大國。帝王竟然真的是女子。」李副使低聲談論。「可不是,听說六歲就繼位了,剛剛我在階下遠遠看去,也嚇了一跳呢,明明就還是個小泵娘呀。」另一名孫副使也說︰「我看真正掌權的人,應該是那位戴著面具的宰相吧。權臣治國,女帝應該只是個傀儡。」

「噓,不可在此議論他國的內政。」徐副使制止道,其他兩人隨即點頭噤聲。

不久,他們改談起自家太子在儀會上的表現。「太子殿下的表現倒也不過不失。」李副使說。「本來我君就是擔心太子會擔負不起正使的任務,才命我們隨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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