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夜耐心听著兩人說明。「兩位意思是,我船上這些船員將不能全員跟隨我前往貴國京師,在我帶著部分隨從前往帝京期間,他們必須停留在貴島域的臨波港好一段日子?」除了海童將軍解釋的原因之外,也是為了軍備上的需要,不想讓異邦人知曉自家海域的秘密吧。
「假使船員們想入島,只要遵從我島上的習俗和規矩,海童自是歡迎。」
真夜卻憂慮著另一件事。「多謝將軍美意。不過,我這些船員多數都已經成家,听二位方才所言,我難免擔憂……」萬一進入島嶼後,發現海夷女子貌美如花,船員個個不思歸鄉,那該怎麼辦才好?
海童瑯瑯笑道︰「海夷女子固然多情大方,但是我們不踫已有家室的男人,請皇子放心。」
「那,若是未成家的呢?」屆時他船上水手若有短少,也是不便的吧。「我會盡量約束族人,別對天朝男子唱歌。」
「既然如此,那真夜就恭敬不如從命了。」能名正言順擺月兌自家人的監視,他當然樂意遵從。
第10章(2)
答應得太隨便了吧。黃梨江扯了扯真夜的袖子。「殿下……」
收到暗示,真夜又道︰「還有件事,」他笑著握住身邊少年的手,道︰「我這侍讀素來跟我同進退,能否請將軍也約束一下貴國女子,別對我的侍讀唱歌呢?」
海童咧嘴笑道︰「那有點難,公子俊俏又未字人,皇子得自己好好看緊才好。」
「小人對歌聲免疫。」黃梨江不喜歡被當成真夜的附屬品,他忍不住為自己保證道。
「哦?」海童、沐清影及真夜不約而同挑起眉,微笑地注視著黃梨江。
「經常有人對我唱歌,但我全然無動于衷。」黃梨江鎮定地說。
「你‘全然’無動于衷?」真夜懷疑地問。
「不然呢?」黃梨江一臉正經地反問。難道要說,每次真夜對她唱歌時,她都尷尬到想找個地洞鑽進去?
「唔,或許是唱的曲子不對。」真夜認真反省。也許該改唱頌揚男男相慕的
「狡童」之類的……
「也許是唱歌的人不對。」沐清影臆測。
「或許是听曲的人心中早有主張。」海童看著分明是一名豆蔻少女,卻裝扮成少年郎的侍讀,覺得十分有趣,突然想起一件事來,她善意提醒︰「我會盡量別讓人去打擾貴國使者,不過,到了岐州後,諸位貴客得先有個心理準備。」她笑看著沐清影到︰「皇朝民間男風頗盛,請諸位小心,別誤會了某些示好男子的心思。特別是像公子這樣宜男宜女的俊人兒,更得多多留意。」
盛行男風?又是女帝統治的國度。果真是個了不得的國家。真夜滿心期待。講到男風盛行,黃梨江不由得緊張起來,眼角覷著真夜,心里很在意他先前對她說過的話——萬一真夜果真有龍陽之好,那可怎麼辦?平時他已經夠不正經,倘若他真的斷袖,那麼扮作男人的「他」,豈不是陷自身與危機之中?
「小梨子,你臉色有點蒼白,又暈船了麼?」真夜關切地問。
黃梨江搖搖頭,正想回答沒事,海童已自腰間百寶袋里拿出一小瓶紅的丹藥,笑道︰「這是海夷特質的定海丹,服用後,可連續七日不暈眩,居船上如履平地,就當做是我送給皇子的見面禮吧。」
真夜大方收下那瓶丹藥。「有如此神奇的丹藥,真是太好了。將軍不知,我這侍讀一路上暈船暈得辛苦呢。」偏又怕苦,船上雖備有防暈的藥汁,但就怕她因怕苦少喝,不能發揮藥效,更別說看她天天忍著苦喝藥,也替她覺得難受。真夜趕緊倒出一顆朱紅色的丹丸,促著黃梨江服下。
見狀,海童忍不住笑道︰「皇子不怕那可能是毒藥?」
聞言,真夜倏地收回掌中丹藥,笑容依然不改。
「將軍真愛說笑,你我海上初識,無緣無故,怎會毒害我的隨從。」然而,也沒再要黃梨江服藥,只是一時不知該拿手上丹藥怎麼辦。
沐清影取餅真夜手里那顆丹藥,含進嘴里化去後,方道︰「皇子說的是,這是海夷特產的定海丹,以島域稀見的海藻煉成,帶有特殊甜味,入喉即化,對暈船癥候一服見效,不傷身的。」
「多謝州牧的說明。」真夜悄悄收起手中那瓶丹藥,打算先交給太醫,驗過無毒後,再讓會暈船的人服用。倘若真有效用,那麼回程時,小梨子一路上變不會那麼辛苦了。
說笑間,海夷島域西陲的臨波港已近在眼前。
想到關于海夷的種種「傳言」,真夜突然很想把身邊人兒牢牢捉緊,免得被海女的歌聲誘拐去,才轉過身,卻見到黃梨江攀著船舷,贊嘆地看著藏身海霧中那壯觀的天然港灣,也不禁跟著微笑起來,
難得見到小梨子如此興奮,是因為在海上航行太久,想念平穩陸地的緣故吧。真夜轉過身,交代身後的御船統領道︰「張將軍,方才夷主的話,你也听見了。我下船之後,這艘船就交代給你,請做好歸航的準備,等我回來。」
「遵命。」
「另外,」真夜低聲道︰「我還有件事情想拜托將軍……」
他說得很小聲,僅僅張將軍一人听見,只見張將軍面露訝色,隨即點頭道︰「末將明白了。」
那幾天,她被異邦的奇特民情給吸引住目光,沒將全副心神放在他身上,以致于察覺到他的不尋常時,為時已晚。
在海童親自引領下,數艘快船載著天朝使臣一行人,于七天後抵達皇朝極西制港——洛津。
沿途行經海夷島域之際,耳畔不時傳來動人海歌,若非事前早已知曉,略有防範,恐怕真會被迷去心神,忘記了此行的任務。
真夜是一個很能入境隨俗的人。
短短數日,已經與夷主及岐州州牧等人建立起友誼。
進入洛津後,便改由沐清影發號施令,他召來數輛馬車護送遠道而來的貴客,自己也輕裝同行。
由于最後獲準隨行的人不多,除了君王任命的幾位副使之外,就只有東宮的隨行侍從得以伴隨真夜走上這一趟出使之路。
作為一個使臣,真夜應該安分地坐在馬車里,但沒兩日,他已經不肯坐在車中,反而與沐清影及海童將軍並馳在皇朝官道上,偶爾瞧見特殊的風景,還會策馬到她窗邊,要她趕緊也瞧上一眼,就像是個極欲與人分享歡樂的大孩子。真拿他沒辦法。
為了盡早趕到帝京,沿途上,沒有太多時間可以停下休息。
這一天,車隊一早便啟程,直到日暮之際,才進入康州城內的驛館休息。
民情略有差異的緣故,天朝男服以交襟寬袖的儒衫為主,且男女有別,女子多穿裙,裙腰往往高束,以強調縴細腰身,只是當世天朝人無論男女,皆好細腰,而皇朝男子的衣著袖圍較窄,交襟翻領,男女衣飾略有混同,可以看出這國家的男女地位應是不相上下。
早已換穿皇朝男子服飾的真夜,看起來就跟一個皇朝男子幾無二致,但從輪廓細微處,依然可看出兩國人的相貌特征略有不同。
天朝男子身形普遍修長,容貌細致;皇朝男子身形同樣挺拔,但高鼻深目,顯然久與四夷混融。
發現真夜的夜游習慣時,他已儼然如月兌韁野馬,攔都攔不住,像是被關在金籠里的鳥兒終于得以展翅高飛,哪里還肯收斂自己。
「你又想去哪?」偷偷跟隨在後的少年死命捉住真夜衣角一緣,不肯讓他翻過驛館的圍牆,丟下他自己到外頭去玩樂,表情十分固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