護花郎(下) 第23頁

抱彥一夜未睡,心神卻彷佛出了竅,不再屬于自己……他恍恍惚惚,擔憂著祝晶,當年與小晶的約定躍現眼前。

那是很多年以前的事了,盡避還記著當年的承諾,他卻沒有遵守那個約定,遇到了真正喜歡的人,還傻得傷了她的心。

好不容易捱到天亮,坊門開啟。

抱彥突然走到呂校書面前,登地雙膝一跪,行了個至重至敬的跪拜禮。

「呂大人,如果祝晶回來了,請容許恭彥在此向您提出一個不情之請。」

「孩子,你-」

「快來人!是呂大人的宅邸嗎?」大門外突然傳來急切的呼聲。

井上恭彥與呂校書為之一愣,話題就這麼被打斷,兩人趕緊起身打開家門,就見到一名艷麗的女子策馬奔上前來。

「阿國?」恭彥認出了來人,心底一陣訝異。

「恭彥?是你!太好了,快跟我來,你那位好朋友昨天跑到我那里,她感覺很不對勁-」

「祝晶?」恭彥沖出門,就要跟阿國一起離開。

呂校書趕緊叫住他。「等一等,騎馬比較快。我跟你一起去。」

小春老早機靈地牽了馬來,一行人匆匆趕往平康坊。

第十五章此心依然

「祝晶?」井上恭彥來到床邊,輕輕喚著她的名。

呂祝晶不言不語,只是靜靜地坐在那里,愣愣地發著呆,誰也不應。

「瞧,就是這個樣子。」阿國站在她的屋子里,無奈地指著坐在床鋪上的呂祝晶道。

昨晚禁夜後,呂祝晶突然來敲她的屋門,當時她看起來心神大亂,阿國趕緊讓她進屋里休息,又找來大夫為呂祝晶診治,但都不見起色。

大夫開了寧神的藥讓呂祝曰閃服下後,她雖然冷靜了下來,卻像是失了神魂般,成了個木女圭女圭。

知道不能放任呂祝晶這個樣子待在這里,阿國一早便派人到鄰近的崇仁坊找井上恭彥,但恭彥不在,不放心的她連忙親自到永樂坊來聯系呂家人。

「小鮑子,妳怎麼了?妳看看我呀,我是小春啊!」

小春站在祝晶面前連連呼喊了好幾聲,但都沒有得到響應。

祝晶從頭到尾都只是淺淺地笑著,什麼話也不說。

她看起來不像是生了病,卻又分明不再是從前那生氣蓬勃的呂祝晶。

「祝兒!祝兒!」呂校書的連聲呼喊,都進入不了她的心。

一小群人聚在呂祝晶面前,試盡了各種方法→想要喚起她一點點的回應,卻都徒勞無功。

向阿國再三道謝後,他們帶著祝晶回家。

坐在阿國大方借用的馬車里,三個人的目光都離不開那個異常溫順地坐在馬車里的呂祝晶,方寸大亂,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他們找遍了長安城的大夫,但沒有人能喚回祝晶的神智。

當天恭彥急急進宮,拜托慧安公主調請宮廷御醫到呂家出診。

御醫果然到來,但也束手無策。

半個月之內,長安城群醫討論著呂祝晶的病況,得到一個共同的結論——

「奇怪了,這位姑娘並沒有生病,不知道為什麼卻像是喪失了神智?或許是邪祟所致?」

大唐開元年間,民間道觀林立,符線、靈寶一類的道術相當盛行,許多信道者皆深信不疑;朝廷一方面禁止百姓迷信,一方面卻又極端崇道,不僅尊奉老子李耳為祖師,甚至下令讀書人必須熟讀《道德經》,使玄學大盛過一段時期。

待群醫離去後,呂校書這才告訴親友們︰「祝兒的問題,應該是咒。」他說出當年金剛智大士來到長安時,為祝晶結印護持的一段往事。

「既然知道是咒,那麼就以咒術來治治看吧。」微服出宮來探望祝晶的慧安公主果決地道。「我立即回宮,請太醫署的禁咒師過來看祝晶。」

鮑主抱著一線希望離開,不久,果然帶著宮中御用的禁咒師前來。

那鶴發童顏的老禁咒師帶來兩名協助施法的禁咒生,一齊走進呂祝晶的房里。

這位禁咒師多年來雲游四方,近兩年才被唐明皇召入宮廷,聘為太醫署的禁咒博士,據說禁咒之術相當高明。

環顧一眼狹窄的房間後,禁咒師隨即請呂家人將祝晶帶到比較寬敞的後院,以方陣設立起一個簡單的壇場。

不言不語的呂祝晶便躺在方圓之中。

身穿灰色法袍的禁咒師,以各種符咒在呂祝晶左右施下結界,並命令閑雜人等退出方圓之外,同時將呂祝晶生辰八字寫在一個木制人形背後。

那禁咒師隨即以左手持著杖刀,踩著禹步,繞行方圓,以他特殊的語調吟哦眾人听不懂的咒文︰

「僅請玉皇大帝,三清道尊,日月星辰,八方諸神,左東王父,右西王母,五方五帝,四時四氣,棒以木人,請除禍祚,棒以金刀,請延年壽。咒日︰南山之下,有瘧鬼奪人,天神天將……急急如律令!敕!」

「啊!」方圓中心的呂祝晶突然大叫一聲。

看得一旁的恭彥和小春等人紛紛冷汗涔涔。眼前場景之詭異,已經超出眾人平生的見聞。

只見那禁咒師拿起寫有祝晶八字的木制人形,以筆沾朱砂,在人形上描繪出五官四肢與五髒六腑,隨後又大聲喊道︰「祓除不祥?惡鬼禁制,縛!」

「啊!」祝晶再度大叫出聲,當場嘔出一口鮮血。

「祝晶!」「祝兒!」親友們受到驚嚇,紛紛欲奔上前。

兩名禁咒生趕緊阻止。「不可上前,還沒有結束。」

于是他們又等候了片刻,直到禁咒師取來祝晶的血,點在人形上,並加以焚燒後,才算完成了施術。

「稟告公主,已經完成施術了。」禁咒師向一旁的李靜行禮道。

李靜點點頭。「辛苦你了,張博士。」

抱彥搶入法壇之中,小心翼翼地抱起昏迷不醒的祝晶,抹去她唇邊的鮮血時,他整顆心也都像在淌血。「祝晶……」

施以玄妙的禁咒之術後,呂祝晶果然緩緩睜開眼楮。家人親友全都圍聚在她身邊,見她清醒過來,都緊張不已,不知道她是否真的痊愈,能夠認得人了?

「祝兒?」呂校書這幾日向朝廷告了假,不肯離開女兒身邊,就怕有個萬一,他會悔恨終生。

祝晶虛弱地眨了眨眼,看見父親老淚縱橫,不禁笑道︰「爹,別哭啊,你哭起來好丑的……」

小春是第一個大聲哭出來的。

朋友們一一向祝晶打過招呼,祝晶也一一響應他們。「大哥、公主、阿倍、吉備……怎麼了啊,大家?哭什麼?」

直到看見了恭彥的臉,她眨了眨眼,一臉茫然。「呃,你是誰?」

抱彥愣了一下,俯過身看著祝晶。「是我啊,恭彥。」

「恭彥。」祝晶像小兒學語那樣,叫了他名。

抱彥表情轉喜,但祝晶接著又道︰「恭彥……這名字有點耳熟……你是誰?我們認識嗎?」

听見祝晶的話,眾人紛紛由欣喜轉為錯愕。

「小鮑子,妳在說什麼啊,他是大公子啊!」小春沖到床邊指著恭彥說。

「是啊,祝晶小弟,他是恭彥啊,妳不認得了嗎?」站在李靜身邊的劉次君也道。

祝晶一臉尷尬地看著井上恭彥,有點歉疚地道︰「啊,真不好意思,我好像不大認得……我們很熟嗎?不然你怎麼一直抱著我?」

祝晶眼中的生分不像是假裝的,她似乎是真的不認得他!

是方才宮廷禁咒師所施的咒術造成的嗎?他不了解道術,卻在眼見禁咒師果然喚醒了呂祝晶後,對那禁咒之力也深感震驚。

祝晶看著恭彥半晌,打了個呵欠,雙眼迷蒙地說︰「奇怪,好累喔,有點想睡了呢……可以麻煩抱我到床鋪上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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