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談戀愛是用心,男人談戀愛是用身體,好一幅諷刺意味濃厚的畫作。
「你的畫風依然是那麼大膽。」他敬佩地說道。
「沒辦法,狗改不了吃屎。」霍思暖自我嘲諷。「不過話說回來,蘊柔這幾年的畫風也開放了不少,和你在一起的時候,她的作品就像被關進籠子里的小鳥,自以為滿足卻不自由,沒有半點生氣,一直到和你分手以後,才慢慢找回生命力。」
霍思暖這已經不是暗示,而是明白指控,盧禹孟的身體因此而僵住。
「你的意思是,我限制了蘊柔的自由?」這不是事實,盧禹孟無論如何都不能接受。
「沒錯。」她就是個這個意思。「你們根本不適合,你那套寧靜理論只適合不怕死、願意為你付出一切的女人,蘊柔太膽小了,她需要更熱情的男人。」
也許在旁人的眼里,他們是天上的一對,地上的一雙。但對她們這些好朋友來說,盧禹孟的沈靜優雅卻更像是一座牢籠,把柯蘊柔緊緊關住,不讓她振翅高飛遑論追求藝術,不退步已經是阿彌陀佛。
盧禹孟從來沒有想到,他對安穩生活的堅持和追求,已經嚴重影響到柯蘊柔的創作,他還以為他們所規劃的美好未來,就是她想要的。
「時間在走,人在變老。沒有什麼事物是永恆不變的,尤其是感情。」霍思暖更進一步提醒他不要妄想回到從前,那是不可能的事。
「……你說得有理。」他不否認她是對的。「但是到底變了沒有,要實際接觸了以後才知道。」
雖然柯蘊柔已經結婚,但他可以從她幾次的說話結巴中察覺到異樣,如果她的婚姻真的有難言之隱,他也要弄清楚,絕不能讓她遭受半點委屈。
「隨便你。」頑石,講不听。「我丑話說在前頭,如果你敢再傷害蘊柔,我絕對饒不了你!」
霍思暖話畢,當著他的面拂袖而去,看得出她依然對他當年的負心很在意。
這也難怪,畢竟在外人的眼里,他是個劈腿的負心漢,她會討厭他也是理所當然的事。
重重嘆一口氣,盧禹孟有口難言。他將頭轉向會場的另一邊,透過巨型玻璃窗戶看見柯蘊柔和霍思煒在會場外打情罵俏,瞬間產生一種不知道自己為什麼在此地的感慨。
因為你是傻瓜,就這麼簡單。
盧禹孟決定他已經看夠了,也被奚落夠了,再繼續待下去只會更失落。他不想連過去的美好回憶,也跟著現實一起埋葬,他還想保有夢想。
只是當他回到家,發現他的原木鞋櫃表面貼滿了馬賽克磁磚,所有關于夢想的一切瞬間崩潰,再也不復當年美好。
我想要一棟英式鄉村小屋,我希望屋子里面的所有東西,包括走廊鞋櫃都是用原木做的,因為原木最干淨、最有味道,能擁有這麼一棟木屋,是我的夢想。
這是柯蘊柔的夢想,也是他的夢想。他已經失去柯蘊柔,如今連這卑微的夢想都遭破壞,他萬萬不能接受。
他月兌掉鞋子,生氣地走進客廳,不必刻意去猜這是誰的杰作,自然有人會主動告訴他。
「咦,你回來了?」江盈陽果然坐在客廳的沙發上剪馬賽克磁磚,盧禹孟冷眼打量她手中的剪刀,突然間不能忍受。
「你是怎麼進來的?」他既沒有回答她的問題,也沒跟她打招呼,只是沈著一張臉,眼光冰冷地看著她。
「唔……」她不知所措地放下剪刀,終于發覺不對勁。「小勛給我鑰匙,叫我自己開門進來……」
「Shit!」盧禹孟聞言下文雅地詛咒一聲,江盈陽畏縮了一下,她從來沒听他說過粗魯的話,感覺好唐突。
「拿來。」盧禹孟忽地朝她伸手,她一臉莫名其妙。
「拿什麼?」他今天好凶,仿佛變了一個人。
「鑰匙。」他臉色陰沈地回道。「把建勛給你的鑰匙還給我,從此以後,不準你隨隨便便進來。」
「我不是隨隨便便進來。」江盈陽把鑰匙還給他,一邊解釋。「是小勛要我幫鞋櫃都貼上馬賽克,他覺得這樣子很好看,所以我才——一
「夠了!」他阻止她再說下去,一點都不想听。「你為什麼要破壞我的夢想?」破壞他的夢想,此話怎講?
「我沒有!」不管他的夢想是什麼,都與她無關。「真的是小勛拜托我——」
「你別想把責任都推給建勛,你本來就是一個過度熱心,熱心到惹人厭的女孩。」盧禹孟根本不听江盈陽解釋,說出來的話一句比一句傷人,江盈陽簡直不敢相信,他和那天溫柔幫她上藥的盧禹孟是同一個人。
「我真的沒有——」
「你根本不懂什麼叫做隱私,你以為你拚命幫我做事,我就會感激你嗎?其實你是在侵犯我的隱私權!」
就算老天現在打下一道雷來,也不會比他此刻的指控更震撼。她萬萬沒想到,她的熱心會成為他的負擔,成為他指控她的證據。
「對不起。」她拿起包包,逃離這個傷心地。「我不知道我已經侵犯到你的隱私權,我以後不會來了。」
說完,她狼狽離開,留下滿桌剪碎的馬賽克磁磚,一如她被盧禹孟敲碎的心。
用力關上的大門和急促的跑步,在在說明了她傷得有多重,多急著逃離他無情的話語。
盧禹孟難過地閉上眼楮,比誰都明白江盈陽縱然有錯,也不該遭受到如此待遇。她只不過是代罪羔羊,代替自己承受他無法忘記柯蘊柔的怒氣。也或許霍思暖的說法太刺激他,讓他一時控制不了自己,情緒瞬間爆開。
……唉!
他用手蒙住眼楮,不讓眼前的黑影擊垮自己,摧毀他的自信。
叮咚、!叮咚!
此時門鈴聲響起,他拖著疲憊的腳步前去開門,乍見盧建勛驚訝的小臉。
「把拔,怎麼是你,盈陽阿姨呢?」小朋友以為是江盈陽,看見是盧禹孟後嚇一跳,把拔今天好早回來。
「她……」他虛弱地牽動嘴角,不曉得怎麼解釋。
「哇!盈陽阿姨已經貼好下面的鞋櫃,動作真快。」小朋友一看見馬賽克磁磚,立刻跑到鞋櫃前面用手模來模去,好喜歡江盈陽設計的圖案。
「什麼已經貼好了?」盧禹孟愣住。「難道你真的拜托她幫鞋櫃貼上馬賽克?」
「是啊,把拔。」小朋友理所當然地點頭。「都是因為盈陽阿姨很會做這些東西啊!上次她幫我把你送我的筆筒貼上馬賽克,我好喜歡,就拜托盈陽阿姨也為鞋櫃貼上一些馬賽克,看起來比較漂亮一點。」
小朋友的動機很單純,真正糊涂的人是他,他錯怪江盈陽了。
「你怎麼了,把拔?」臉色很難看。
「我錯怪盈陽阿姨了。」該死。「我以為她自作主張,幫鞋櫃貼上這些馬賽克,還不听她的解釋。」
「都是我的錯,把拔,你千萬不要責怪盈陽阿姨。」小朋友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深怕害了江盈陽。
「該受譴責的人是我。」盧禹孟苦笑。「都是把拔不好,你沒有錯。」
「那盈陽阿姨呢?」
她也沒也錯,所有過錯都在他身上,他是個大混蛋。
「我去找盈陽阿姨。」盧禹孟動手收拾留在桌上剩余的馬賽克磁磚,打算把它們當成人質。
「我去大寶家寫功課。」小朋友也跟著收拾書包和他父親一起出門,不讓盧禹孟因為他一個人在家而擔心。
「謝謝。」盧禹孟模模小朋友的頭,覺得他真懂事,相較之下,自己則顯得不夠成熟。
「把拔,你一定要帶回盈陽阿姨喔!」分手前小朋友千交代萬交代,就怕盧禹孟空手而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