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龍誘心 第17頁

避理經理是一個相當仁慈的人,見她正在興頭上,也不打擾她。僅僅只是瞄了幾眼,便回到公事房辦公,順便撥了通電話給傅爾宣,跟他打招呼。

「你的人現在正在我這里,她可真活潑。」一想到葛依依拿著目錄,推銷商品的俏皮模樣,管理經理直發笑,認為傅爾宣真個是雇請到了一個好員工,為他這麼賣力。

「誰在你那兒?」听筒那頭的傅爾宣一頭霧水。「我怎麼完全听不懂你說什麼?」

「你不是派了一個名叫葛依依的女孩來推銷產品嗎?現在她就在六樓的玻璃電台,賣力推銷貴洋行代理的商品——」

「等等,你說誰在你那里?」管理經理說了一大串,傅爾宣只听見其中的三個字,並且緊張的問。

「葛依依小姐啊!」管理經理覺得很奇怪,莫非他真的遇上女騙子?

「我的天!」傅爾宣聞言痛苦地哀嚎,頭痛得不得了。「她在你那邊做什麼,該不會是自我推薦說要畫月份牌吧?」他簡直拿她沒辦法,一直吵著要畫月份牌,但她明明沒有那方面的天分。

「她干麼問我畫月份牌?」管理經理一臉莫名。「她是來推銷你洋行的商品,而且做的不錯,」頗懂得運用技巧。

「推銷商品?」傅爾宣好像直到此刻才听懂,才懂得反應。

「可不是嗎?」管理經理笑著答道。「她目前正在六樓的玻璃電台——」

避理經理還沒能把話講完,電話就被掛斷了,掛得管理經理一頭霧水,始終搞不懂究竟怎麼回事。

不要說管理經理不懂怎麼回事,就連傅爾宣自己也沒弄懂。他不過放松了幾天,去忙自己的事,她就出了亂子,跑到人家的百貨公司鬧場,把他的臉都丟光。

暗爾宣一向就是五龍中脾氣最好、個性也最溫柔體貼的人,可是這回也忍不住要發脾氣。

他匆匆忙忙地趕往新新公司,六樓的玻璃電台前面果然擠得水泄不通。

「借過一下。」他撥開人群走向玻璃電台,祈禱是管理經理弄錯,或是跟他開玩笑。但很不幸葛依依真的在里頭,用著輕快無比的聲音,介紹洋行代理的商品。

「還有這瓶「愛司牌花顏水」,可以改善臉部的油水紅光,男男女女都可以使用,不必再害怕自己的臉變成炸饅頭,非常好用哦!」

梆依依靈活俏皮的比喻,引來現場群眾一陣哄然大笑。

「哈哈哈,居然想到炸饅頭!」

現場的群眾都覺得葛依依這個比喻妙透了,唯獨傅爾宣笑不出來,事實上,他憤怒得不得了,幾乎要發瘋。

今天以前,他從來不知道自己是個佔有欲這麼強的人。

他不想跟別人分享她晶瑩剔透的聲音,不想和人分享她靈活俏皮的表情,最重要的是,他不想和別人分享她那燦爛無比的笑容。

他甚至私心的認為,那笑容只屬于他,不該像月份牌上的模特兒,暴露在公眾場合讓人欣賞,種種的一切加起來,使他異常憤怒,遂不客氣地抬起手來用力敲打玻璃,打斷她的播音。

梆依依沒想到他會突然出現,欣喜之余開心地跟他揮手打招呼,哪知道他會用力打開玻璃門,怒氣沖沖地說了聲。

「回家!」

接著就把她從玻璃電台拖出去,當眾給她難堪。

第六章

暗爾宣難得發一次脾氣,那麼效果如何?答案是有效,但很遺憾地時間維持不長。葛依依難得的乖巧只維持到回家後便結束,傅爾宣才剛將帽子交給姆媽,葛依依便忍不住跳腳抗議。

「我到底做錯了什麼事?」她不懂。「我只不過是進了玻璃電台推銷洋行代理的商品,你憑什麼生氣?」

「我的商品不需要你出面推銷,更不需要你搔首弄姿在大庭廣眾下嗲聲叫賣,它們本來就很有市場。」用不著她多事。

「我搔首弄姿?」葛依依的小臉都扭起來,覺得他很不公平。

「本來就是。」傅爾宣氣得口不擇言。「你一個女人家,關在透明箱里任人品頭論足,不是搔首弄姿是什麼?」

「我是在推銷洋行的商品!」葛依依氣死了,不明白他為何突然變得這麼不可理喻,一點也不像是他。

「我說過了,不需要。」這才是原來的他,哼!「記住你並不是電影明星,也不要妄想自己會獲得贊美,你只是一個平凡的辦事員,不要想拋頭露臉。」

「拋、拋頭露臉?」葛依依簡直不敢相信她的耳朵,他怎麼比她老爸還不可理喻。

「好,我就是喜歡拋頭露臉,你想怎樣?」她的一片好意他不接受就算了,還說出這樣的話污蔑她,這口氣非得要爭到底,絕對不能輸。

「不怎麼樣,先罰你個三天三夜不準出門,外加不給你一毛錢零用,看你能傲慢多久。」他終于能夠了解葛爸爸的心情,有她這種女兒,也真難為他了。

「你!」好哇,她總算能體會「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的道理,但她也不是好惹的。

「別以為你的詭計能夠得逞。」她狠狠撂話。「你不給我零用沒關系,我自己想辦法。」

「你能想什麼辦法?」又沒地方住,又沒有錢花,就算搭電車也得要八文銅錢,他才不會給她搭電車的錢。

「我可以去找工作。」以為這樣就難得倒她呀?也不想想她是什麼人,才不會輕易屈服。

「沒有人敢用你的。」倔強也沒用。「只要我放出消息,誰也不會用你。」除非是找死。

「試試看才知道。」葛依依不甘心地回嘴,不相信他能只手遮天。

兩人互瞪了一會兒後冷哼,分別掉過頭去不理對方,算是他們第一次吵架。

棒天——

「我才不信真的找不到工作,就找給你看!」

無論如何都不服氣的葛依依,隔天很早就出門,上街找工作。

時序已由三月進入到四月,天氣漸漸暖和,她不必再穿厚重的大衣,但還是得穿上厚一點的外套,才能御寒。

她模模口袋里面的零錢,還真剩下到幾個銅板。她因為住在傅爾宣家,吃穿都不必煩惱,她也沒上街買東西的習慣,因而甚少跟傅爾宣拿零用錢。

不過,現在她後悔了。

就算她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她應該先跟傅爾宣要工資,再來發脾氣,省得落得像現在諸事皆空,什麼都沒有!

梆依依滿肚子的委屈三天三夜都吐不完,但就像她一向強調的,她有的是骨氣,任何一個臭男人都休想威脅她。

為了證明她的決心,也為了證明上海人沒有傅爾宣說得那麼絕情。葛依依只要一看見門口貼著「徵人」兩個字的店家,就跳進去應徵,但對方只要一听見她的名字就打回票,說什麼也不肯雇用她。

「老板,您就讓我試試看嘛!」她不懂大伙兒為什麼都這麼怕她。

「不行,我們這家小廟,容不下你這尊大佛,請你到別的地方找工作吧!」

幾乎每家小店的老板都是這麼回答,葛依依懷疑是因為傅爾宣暗中動手腳,交代他們這些店家不許錄用她,她才會四處踫壁。但是她已經找遍了整整一條街,他真的有這麼偉大,可以任意操縱他人的意志嗎?她不這麼認為。要知道上海灘的大人物不少,哪一個人不是大有來頭,但要這般呼風喚雨,得要有通天的本領才行,她一點都不認為傅爾宣是那麼厲害的人。

梆依依百思不解,想不通這些店家為什麼都這麼怕她?直到牆壁上貼著的一張紙條,吸引了她的注意力,她才找到答案,並因此而氣到臉紅,幾乎腦溢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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