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清楚。」
「那你知道我回不去了嗎?就算你有一百個地方像歷行,就算你的邏輯思考和歷行統一,你仍然是宋鈞璨而不是白歷行,更重要的是,你有一個未婚妻,是愛了你很久很久的點點,你們將走入禮堂,就在年底。」她戳破可惜現實,聲音哽咽。
要是沒有點點,也許吧!她會在他身上尋找歷行的影子,並說服自己,他是歷行派來的救贖天使。
也許他們有機會成雙成對,也許他們的幸福會在彼此的努力間展開,只是……這些假設都不能成立啊!因為他有點點,而點點是最關心她、照顧她的好朋友。
「我出過車禍。」他憑空冒出一句。
「很好,你找到一個歷行雷同處。」小慧答得好敷衍,靠在門邊,她滿腦子想的是如何說服他,回到點點身邊。
「我喪失十七歲以前的記憶。」他認真再認真,可惜她心不在焉。
「更好了,從這里做延伸,我可以寫一部小說,題目訂作‘夏季戀歌’,夠不夠偶像劇?」他弄錯了,愛看八點檔的是小也,她無法忍受狗血。
「曼陀珠。」他說。
這回只有三個字,卻惹得她猛然抬頭,小慧的認真從這里開頭。
「誰告訴你的?」
歷行走後,她再不踫這種糖果,點點、小也、默默不知,希壬和他更沒道理知道。
「ColorOfTheWine、愛的羅曼史。」他輕輕哼起旋律。
MiMiMi——MiReDo——DoSiLa——LaDoMi……
「你……」她說不出話。
「你的手指頭太僵硬,愛的羅曼史不能這樣彈,SlowRook的曲子要圓潤溫柔。幸好你在其他的事情上略勝一籌,不然,就一無是處了。」
「略勝一籌?」她喃喃問。
「對,你生得出天才,而我生不出來。」
搗住嘴巴,這是她和歷行的對話,他怎能知道!?怎麼能知道呀!?
仰頭,淚水滑落,她不知該相信什麼。
「別哭,我不想弄哭你、不想你傷心,這些年,你的難過夠多了。」他冰冰的手熨上她的臉,接收她溫熱淚水。
「我听不懂你在說什麼。」
「我猜,我也許就是離開你很多年的白歷行。」
她頻頻搖頭。「我不喜歡你的假設,我以為就這樣了,你的人生、我的人生,我們各自尋找快樂,你怎能可以突然出現,推翻我所有設定?」
「對不起,我抱歉。」
他將她擁入懷間,輕輕的吻落上她額間,像白歷行對她做的那樣。
「你不是歷行,真的不是,你信我一次,好不好?」她近乎哀求了。
「你以為我很愛當白歷行?要不是那個夢,要不是蟬聲唧唧的午後,我不當教育部長、你的公民不必背得那麼強,我們的摔角大戰……天,我已經分不清什麼是真、什麼是假,我困惑迷惘,甚至相信起自己最不屑的怪力亂神……」
鈞璨語無倫次,假使他真是白歷行,那麼,最難適應的人,不是只有小慧。
又來,他要翻出多少歷史來讓她相信謬誤,他不是,真的不是。
「怎麼辦?」她自問。
點點的哀怨在眼前、希壬的不諒解在眼前,他們說好了呀!怎能變卦?可是他說,他是白歷行啊!
「幫我,我得弄清楚自己是誰,我要知道,那段空白的記憶里有沒有台灣和游潁慧,如果家人給的全是謊言,我不想這樣過一生。幫我!請你幫我!」他說得急切。
「我能幫嗎?」她問。
「你能不幫嗎?」他問。
他們就這樣對峙,兩兩相望,整理腦海中所有訊息。
有可能嗎?他的假設有幾分可能性?她自問。
她願意相信他不是胡扯,不是胡言亂語?他自問。
時間在他們中間流逝,一段一段,過去的鏡頭在兩人腦間反復上映。
他說服她了,因為他說「如果家人給的全是謊言,我不想這樣過一生」,沒錯,她也不想在謊言里度過一生,她想知道答案,想知道歷行是否真的遠行。
「好,十分鐘。」他點頭,走出門,前腳才跨出去,馬上折回來,捧住她的臉,認真問︰「你已經答應了幫忙,別逃跑,好嗎?」
他擔心她出爾反爾?看來,她真的沒給他安全感。
「我不逃,我就站在這里,等你十分鐘。」
「好,我一分鐘都不讓你多等。」
他離開,她無力地背貼著門扇。
那年,她在圖書館外等他十分鐘,這年,她在門後等十分鐘。
若答案驚人,白歷行等于宋鈞璨,那麼……逝去的十分鐘開啟他們的交情,未來的十分鐘呢?是展望或終曲?
***獨家制作***bbs.***
火車經過桃園後,不再下雨了,陰霾離去,黃昏的太陽從窗口射入金光。
他轉頭對她微笑,她扯扯唇角。
「累嗎?要不要睡一會兒?」
小慧搖頭。「有點餓。」
「買火車便當?」鈞璨問。
小慧嫌惡地皺皺眉頭,她痛恨排骨肉,油滋滋的炸肉塊,讓人作惡。
「我幫你吃掉排骨。」鈞璨說。
「你……」她驚訝看他。
「我一直都知道。」
至于為什麼知道,他不太了解,在敦親睦鄰的訂菜期間,他沒叫過排骨,在他陪她買菜、做飯的日子,他沒考慮過排骨,是潛意識提醒他,她有多偏食,還是殘留的記憶,告訴他,這女孩不好養?
小慧眉頭皺得更緊了,萬一,他真的是歷行,怎麼辦?
他的手疊上她的手,輕輕握。「我並不想嚇你,我們暫時忘記點點和希壬好嗎?」
「嗯。」只是暫時,她在心底悄聲提醒。
「我看過一本書,里面的句子很有趣。」他很聰明,以書本為話題,容易讓她放松情緒。
「什麼句子?」
「不要害怕尚未發生的事情,你要勇敢相信,那些事,傷害不了你。」
「句子寫得很好,但是我不同意。」
「為什麼?」
「我是過來人,我受傷了,並且傷得很重。」
那時,歷行教她拳擊手的挫折時間,她隱約知道有事情要發生了,她問,他不答,然後,她傷了,她的人生全盤改變。
他無言。她的傷是他造成?
她偏頭,對他微笑,他伸手揉揉她的頭發,攬過她,正式宣布︰「從現在起,所有不好的念頭統統丟掉。」
然後,他們吃了鐵路便當,鈞璨吞掉兩塊排骨。然後,他們夜晚抵達南部,到飯店休息一晚。再然後,他們于隔天清晨回到多年不見的校園。
站在布告欄前,小慧說︰「他站在這里嘲笑我,他說,如果我真的很想要第一名,樂意為我放水。我豈是那種想不戰而勝的人?不!我是花木蘭,要親手創造奇跡。」
鈞璨沒說話,愣愣地伸出食指在布告欄玻璃鏡面上劃圈圈。
心嗆兩下,小慧盯著歷行的招牌動作,他把圈圈畫在她的名字上,嘲弄她的名字太大眾化,偶爾,湊近她耳邊,惡意問︰「第一名,好重要?」
歷行暖暖的氣息,暖暖地紅了她的耳垂。
心嗆未止,鈞璨突然靠近,無意間,唇貼上她的耳際,噴出暖烘烘氣息。「我來過這里。」
小慧推開鈞璨,下意識掩起右耳,那潮紅,開始從耳根子往上竄了吧!
驀地,他抓起她的手,大步跑向女廁所,她來不及發出抗議聲,他先說話。
「這里不種花了?我還以為有黃金葛。」鈞璨口氣沮喪。
小慧臉色驟變,手微微發抖。
是的,她曾對歷行說︰「女廁里的黃金葛,顏色鮮女敕得好漂亮,和外面看到的不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