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得可愛?
這是他眼中的點點?不美麗、不聰明、不能干精明,她有的是傻氣。
記得希壬的擇偶條件嗎?
艾琳絕對絕對的高、不是冬瓜梨形人;她絕對夠漂亮,不會胖到五官糊在一起;她絕對夠瘦,不超過二十腰,而且天天到他面前走秀,最重要的是,她夠聰明,申請得上長春藤名校。
「請問你念哪所學校?」
點點問得突兀,但艾琳不以為意。
「哈佛啊,你怎問這個?」
丙然,艾琳是名校的資優生,不像她只能做面包,輸了,她老是輸,輸過一個又一個,贏她的女生滿街跑。
「又發呆?我要走了,不陪你。」艾琳拍拍她的肩。
「你知道希壬哥的辦公室在哪里?」
「當然,我就在他身邊工作,再不高興,也得在他面前待足八小時。」艾琳低頭看看腕表說︰「真的要走了,下次有機會,一起吃飯。拜拜。」
點點恍然大悟,他們日日見面,他們的親密比她和希壬多十倍,他們的能力旗鼓相當,他們的智商在同一百分比里面,而艾琳比她了解希王……更多。
「再見。」她機械回答。
艾琳背過身,露出一抹意味深遠的笑。
哼,她對點點鄙夷。
沒道理的,她不該輸給這樣的女生,她不甘心,但確定,下一回合,她會贏。
點點關上門,自卑感從門縫牆角竄出來,她來不及躲,讓自卑砸個正中,一陣昏眩,她又想躲到衣櫃里。
希壬回到家時,已經超過十二點,比點點預估的八點鐘足足晚了兩百四十分。
她想,和艾琳見面,歡樂時光肯定飛快。
有沒有背過長恨歌?春宵苦短日高起,從此君王不早朝?不管是不是春宵,對于熱戀情人,再長的光陰都嫌短暫。
希壬進門,看見縮在沙發上的點點,電視開著,一壺檸檬水喝掉大半。
他走近,習慣性地想揉揉她的頭發,點點躲掉了,從現在起,她不愛這個動作,不愛他和艾琳的任何雷同。
懷疑閃過眼簾,他看見她的眼楮布滿紅絲。
「哪出韓劇又來騙你的眼淚?」他關掉電視,扯唇,沒營養的東西。
「沒啦。」
看在她哭得那麼淒慘份上,他把她抱進懷里,下巴靠在她額頂,用親匿安慰她的可憐兮兮。「今天在家做什麼?」
「做無聊事。」不像他的艾琳,只做有建設性的工作。
「比如?」
「我對鏡子喊話。」攤開兩手,那是她的鏡子,一個映出她無數缺點的鏡子。
「對鏡子喊話?」白痴造句法?沒關系,這種方法就是專為白痴設計,
「我說,魔鏡魔鏡,誰是世界上最美麗的女人?」
「它說︰點點是世界上最美的女人?」用幻想來滿足自己的不足,她的確會做這種事。
「不對。」點點用力搖頭。
「不然它說什麼?」
「它給我兩打原子彈,說我炸掉地球上十分之九的女生後,我就是最美麗的女生。」如果換成艾琳來問,它才會說「你是世界上最美麗的女生」。
炳!她的話惹來他的大笑。
「還有呢?」嘲笑她,讓他很快樂。
「我對著粉紅色拖鞋說話。」她把腳往上踢,對話過的拖鞋還掛在腳板上。
「說什麼?」
「我安慰它們的辛勞。」
「它們哪里辛勞?」
「它們必須承載我可怕的重量。」要是換成艾琳,她的拖鞋肯定說——主人,你身輕如燕,在你腳下,我們輕松得不得了。
炳哈哈,她的笨居然可以娛樂別人,不錯,有進步。
「還有呢?」
還有,她對著結婚照向他追問,為什麼隱瞞艾琳和兒子的事?她對照片說很抱歉,她不該逼他走入婚姻,打亂他的全盤計畫。
這段話,她不打算對他說。因為壞心眼來了,她的卑鄙再度現形,若他不肯主動提,她就要搗起眼楮,鎮壓良知,假裝不知情,繼續當他的快樂妻子。
她知道自私不好,可她不想放棄希壬,她明白這樣做對不起艾琳,可艾琳也說了,不當希壬的唯一,只當他的「永久」。
說定了,兩個「永久」並存,誰也不干擾誰,她仍然當個什麼都不會的笨妻子,艾琳持續做他的旗鼓相當。她不到公司,艾琳也別侵犯到家里,劃分好管轄區,各自維護勢力範圍——這是她花四個鐘頭想出來的結論。
「又停電?你是小慧哦。」他捧起她的頭,東搖西晃,想個笑話,需要大量用腦?
「小慧不發呆了。」有了鈞璨哥和愛情,她恢復資優時期,資優生是不發呆的。
「說,你還做哪些無聊事?」
「我無聊到煮滿桌子難吃的晚餐,幸好你加班避災,否則你會因為食物中毒進加護病房。」
她又取樂他了,仰頭大笑,誰說結婚不好?小妻子幾句話,讓他的疲勞全數消除。抱她進房內,她淡淡的痱子粉香引誘了他的欲念。
他沖動,但不能是今天,他願意忍,忍到他的小妻子主動奉獻。
第六章
無聊持續在生活中酵,她的抱歉從對拖鞋、對結婚照……到對屋里每樣東西。
這里不是她該待的地方,這些東西她無權擁有,她的自私,掠奪了一個男孩對父親的想望,罪惡戚侵蝕她每吋神經,漸漸地發展成恐懼。
「為什麼想嫁給鈞璨哥?」點點舉起一柄平底鍋自問。
「想保有眼前的生活?童年嚇壞你了,你再不想回到過去。」
所以她要鈞璨,要的是一張長期飯票。困頓磨練出她若干本能,她本能抓住幸福,本能讓自己愛上鈞璨?
真是本能?本能讓她在放手鈞璨同時,抓住希壬?不考慮希壬的感受、不介意他是否願意接觸婚姻,憑借著爺爺女乃女乃的支持,和希壬習慣性的寵愛,走入婚姻?
真可怕的本能。
「你很自私。」她對自己說。
她的自私有歷史可證,她利用身分,阻止希壬的女友上門,她利用小慧的不忍,企圖把鈞璨留在身邊,她不想離開家人、不想改變,她拚了命想抓住什麼,結論是,讓所有人都不好過。
為什麼她不要開誠布公談開?為什麼她不成全一個圓滿家庭?為什麼她的童年淒慘無比,卻不能理解孩子需要父親?討厭,她好討厭自己。
「你是我見過最惡劣、最骯髒的壞女人。」
點點猛然扭開水龍頭,拚命對自己潑水,她既矛盾又害怕,無解念頭在腦間盤踞。
電話鈴響,她驚嚇,回神,匆忙走入客廳。
「找哪位?」點點說。
「點點嗎?我是艾琳,我有點事,暫時抽不開身,麻煩你轉告希壬哥,新光三越的約會,我會晚一個鐘頭,大約……八點半見。」
艾琳的聲音緊繃了她的神經,不自主地,她頭皮發麻。「希壬哥不在。」
「他還沒下班?那不必轉告了,我直接打到辦公室。」飛快地,艾琳掛上電話。
他們八點半要在新光三越約會?
不對,希壬哥要回家,她下廚為他煮了鳳梨飯,不是非常美味可口,但她的廚藝的確進步許多。
不,希壬不會赴約,艾琳的八小時過去了,剩下來的時間是她的。
點點進廚房,像對誰宣布似地,灌下一大口檸檬汁,入喉,才發現檸檬汁尚未稀釋。
她猛烈嗆咳,咳得滿臉通紅,彎腰伏身,趴在水槽前,眼淚鼻涕齊流。
「才不會去呢,希壬哥答應我……」話到一半,聲音嘎然終止,他怎能答應她?
電話鈐再響,她喝口水,解去咳嗽,再度回客廳接電話。
「喂。」
「點點,是我,晚上我不回去吃飯了。」
「是。」
所以他要去約會,所以他們的約定不算數,所以她的鳳梨飯確定孤獨。艾琳越線了,跳過八小時,侵佔她的領域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