執著今生 第12頁

一言不發,他沒理會跪在地上的小茹,大步往屋外走去。

他居然連看都不願多看自己一眼,他居然如此鄙視自己?煜宸的舉動深深傷了她,小茹恨起自己,她恨紫鴛,更恨采青。

說什麼他心里沒有采青,知不知,他醉了心眼,摟著自己,口口聲聲喚采青;知不知,她的笑、她的曲意承歡,在他眼里全是采青。

說什麼家仇深沉,說什麼兩人絕無交集,錯錯錯,他心里,滿滿的,裝的全是采青小姐!

不公平,不公平,就因為她是奴婢嗎?就因為她不是皇帝封的格格嗎?

小茹知道自己不應該,可她再沒辦法控制自己、控制自己對采青的妒意,將軍擁有她了呀!為什麼她沒辦法擁有將軍,即使只有一點點也好……

偏激使得小茹迷失本性,她再看不見自己,也看不清世情,她一心一意奪取自己想要的東西。

這夜過後,她不再是以往的小茹,她長大了,懂得妒恨,學會殘忍。

煜宸大步離開房間,離開淚水汪汪的小茹,對她,他不見半分憐惜,有的只是不耐與煩心,以及對自己做錯事的後悔感。

屋外天水倒下,淅瀝淅瀝,他沒打傘,一晃眼,渾身濕透。

他走著走著,居然走進采青的院落,天快亮了,但屋里光線仍嫌不足,他進屋、掌燈,發現床鋪整齊干淨,而采青,不在屋內。

她沒回來?該死!天都快亮了,她去哪里?

回睿親王府嗎?不可能,他派人打探過,睿親王府對于采青受封下嫁極度不滿,基本上,她早沒娘家可依,那麼她到哪里去了?

她知道自己故意放她在外頭,便同他賭氣不回來?是這樣嗎?所以她整夜未歸,賭他的良知和懺悔?

她的驕傲非要用在這個時候!

知不知道獨身女子在外過夜,會踫到多少危險,難道她沒半分概念?火氣漸熾,殺人的沖動在胸口翻滾,寒著臉,濃眉豎出兩道橫飛直線。

煜宸施展輕功,飛檐走壁,在最短的時間內,回到街邊,回到他和她分手的玉鋪前面。

遠遠地,他看見她,在晨曦微光中。

采青把自己縮在牆角,全身抖得如同雨中飄搖落葉,他不明白,那堵牆能替她遮擋去多少雨水?

蠢女人,她在做什麼,他有規定不許她回府嗎?她不曉得淋雨也會淋出一身重病嗎?

白痴!虧她讀了滿腦子書,不過是只書蠢,根本不曉得靈活應用!

他怒氣沖沖,奔至她身前,不看還好,一看,他怒目橫瞠,拳頭張了又握,若是手上有把刀,他老早砍過幾個人泄恨。

采青半瞇眼,倚靠牆邊,左半邊臉頰腫起,額頭有一大塊青紫,她的袖子被撕去一幅,裙襬濺滿污泥。

整體而言,她狼狽不堪,落難至此,誰看得出她是個格格?

「妳故意的!」煜宸開口第一句就是指控。

恍惚間,她听到他的聲音,等過一整夜了呢,她終于等到他的聲音。

不是過路人、不是買醉客,是她最最眷戀的男人,雖然他心中無她,雖然他恨她,他仍是她心中無從放棄的愛戀。

敝吧!從小到大,大家都笑話她古怪沉悶,沒想到,對于愛情她也古怪得可以。

采青不說話,煜宸慌心,以為她陷入昏迷。

彎身,他抱起她,用袖子為她拂去滿臉雨水,卻沒想到,自己早是滿身濕,怎擦得出一片干爽地。

「听得見我嗎?如果听得見,馬上回答我,告訴我,為什麼不回家,為什麼要用這種方武和我賭氣?妳的作法太不高明。」

他語無倫次,分明是關心,出口話卻句句帶刺,非要傷得人鮮血淋灕。

「我不認得路。」

采青輕語,話出口,打上他的心!

對啊,他居然忘記,對于長年不出閨閣的女子,要求她認路,是多麼可惡。

她認不得路,他竟把她拋在路邊,任她自生自滅,他還有道理氣恨難平,把錯誤全加諸于她?

「妳可以找人問。」

他認了錯,在自己心中。但口頭上打死不示弱,他就是專門欺負她,欺到底了。

「你要我在這里等你來。」采青說。

又是一句話,打在罪惡感的正中心。

「我要妳等妳就等嗎?如果我要妳等一百年呢?妳等是不等!」他吼叫她。

她毫不猶豫,回答︰「我等。」

兩個字,讓他再也無從為自己的行為做辯解,一百年她說等,問她一千年,她也會毫不猶豫地點頭吧!

笨女人,真要等盡了此生,等成頑石,才會了解自己有多蠢?

「等我做什麼?」他沒好氣問。

「等你回心轉意,等你不再恨我,等這場婚姻不再是錯誤,等你……」等他愛上她,一如她愛他。

最後這句,她說不出口,她的驕傲面具呵,怎能在他面前揭破?

煜宸不講話了,分明知道她有幾分恍惚,他卻把她的話語都听了進去,試問,這樣一個蠢女人,你還有多少本事拒絕她的情意?

他在雨中快步前行,雨愈下愈急。

「別急,前方也是雨,趕了緊,仍然淋雨。」

她愛賴在他懷里的滋味,心中渴望,這一路雨,可以淋到天邊,永不止息。

「這是什麼邏輯?」

煜宸笑開,緊繃的心在抱住她同時松弛,她沒事、她沒事、她沒事……這三個字反反復覆,在他心底,敲出樂音。

雨水落下,逼得她瞇眼,但從縫縫里,她看見他的笑容,她也笑開唇,在雨中,濕漉漉的兩個人,歡歡喜喜的兩顆心。

「妳怎麼把自己弄得這麼狼狽?」

開口,雨水打進口中,他說話,說得愉快,雖然采青臉上的傷口還足教他存有砍人欲。

「我踫到兩個喝醉酒的男子……」

「他們對妳不規矩?」

突地,他停下腳步,將她放在街心,雙手握住她的肩膀,采青仰頭,和他面對面,任雨水在眼前宣泄。

「沒有,是我對他們沒規矩。」

微笑,她恢復幾分清醒。

「把話說清楚。」

他皺眉,估測她臉上的傷痕,是酒醉男子的杰作。

「他們意圖對我不規矩,但我用發簪刺傷一個人右臉頰,咬傷一人手臂,我只有瘀傷,他們卻都見了血,這場戰爭,我大獲全勝。」

她輕描淡寫,不想再多做著墨。

有沒有見過這種女人,都已是滿身傷痕,還那麼驕傲?煜宸直直望她,佩服之情油然而生。

「他們沒討好?」他問。

「在我身上,他們討不了好。」挑起下巴,她站得又直又挺,雖然裙襬下兩條腿早已抖得不成形。

說得好,就是這股傲氣,這才當得起他的將軍夫人!煜宸沒發覺,不知不覺間,自己承認了她的身分。

「答應我,沒有下次了。」他嚴正說。

「只要『下次』你別再把我丟在路邊。」采青不言弱,錯在他,就這點,她不妥協。

「好,我不丟下妳,再也不丟。」他承諾。

「君子一言,快馬一鞭,我信你一次。」

話說完,兩條腿再撐不起她,驕傲、骨氣在放松後失去力氣,身子一偏,她往地面跌去,煜宸眼明手快,接起采青身體,飛奔回家。

采青咳過大半個月,大夫怎麼看都看不好,這讓煜宸有些生氣,好幾次想對大夫發作,都讓采青阻了下來。

一下朝,煜宸便往采青的院落里跑,天天夜夜,他的轉變讓紫鴛大惑不解。

「今天感覺怎麼樣?」

他的手背貼貼她的額心,涼涼的,沒發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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