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待來世 第19頁

假若能夠替換,她但願自己是涴茹,成天嘻嘻哈哈,一張笑顏贏得所有人心歡。

她那麼累,活著豈不是太辛苦?

那麼……那麼……把那個「除非」攬在自己身上呢?

念頭閃過,倏地,采青笑了,是啊,她可以把「除非」攬在自己身上,一晌貪歡媾合,他的毒過到她身上,他恢復健康,她留取回憶。

她的人生不再是一場場空乏虛名,如果說,她這輩子全是在為他人作嫁,至少讓她為自己做一回事情。

她可以假裝曾經,他愛過自己,假裝他們之間有過真心親昵,也假裝這一夜是他們的天長地久,只可惜時不我予,愛情充滿荊棘……

他們雖不能長相廝守,終是有過刻骨銘心……這種感覺是不是好一些?

很可笑,她的愛情純粹出自想象……說她可笑倒不如說可悲,她想要的,到不了她手上,不想要的,卻一堆一迭壓上她的肩膀。

作下決定,采青突然變得輕松。

從此,她了卻莊主對她的請托,她不必背負百姓對自己的不諒解,也不愧負涴茹妹妹的愛情,最重要的是--一命換一命,如果莊主的死是她必須負的責任,那麼送上這條命,也算是了卻負擔吧!

「姊姊……妳能救煜宸哥哥嗎?公孫大夫說妳的本事再高強,都解不了他的毒,如果連妳都解不來,這世上再沒人可以救煜宸哥哥了,是不?」

「我能救他。」送給豌茹一個安心笑容,握住她的手,采青對她的羞愧感覺沒有了,面對生存的疲累,相較起眼前,走向死亡竟成一件舒服愉快的工作。

「真的嗎?我就知道妳有辦法,妳是世界上最棒最棒的姊姊。」她抱著采青,又叫又笑。

「妳真心相信我嗎?」采青問涴茹。

「相信。」點點頭,涴茹單純的眼楮里,有著全然信任。

「那麼記住,不管我做什麼,目的是--還妳一個健康夫君。」她說得慎重。

「我會記住。現在,我們可以去看看煜宸哥哥了嗎?」她迫不及待想把好消息帶給大家。

「好,我們去。」

悄悄地吐掉胸中怨氣,她是不能埋怨的,從小到大,根深柢固的觀念教會她,她的存在是為著涴茹的幸福,然而這一回,她顧全了涴茹的幸福,也成全自己的幸福,她尋到一條兩全道路。

他肌膚燙得像火炬,听公孫叔叔說他已經折騰了一下午,好不容易昏昏入睡。

坐在他身邊,采青看著他的五官容顏,這是個多麼容易教人傾心的男人,難怪涴茹沒有他,便活不成。

她沒忘記第一次見他時,他和涴茹的笑聲從山坡間傳來,他為涴茹編織花環,花環戴上涴茹發問,金黃色的花朵、金黃色的笑顏,那年,她初次學會羨慕感覺。

煜宸和她一起學習,在每個場所里,他沒拿她當過女生,他拿她做對手,每年的大賽間,以贏下她為最高目標。他說如果哪一天,他有成就,他最該感激的人是采青,她的存在,讓他有了前進動力。

褪下衣衫,采青躺到他身邊,偎著他滾燙胸膛,想象那年夏天。

那年夏天,練過武功,一身汗臭,男孩們沖到水潭邊,跳進水里游泳,她離他們遠遠,在片刻休息問,拿起公孫叔叔給的醫書默念。

幾個惡作劇的男生聯合,抓起她,不顧她的反抗掙扎,硬將她扔進潭里。

水嗆上喉間,采青不會游泳,看著自己身子在水中浮沉,她夠驕傲的,連呼救都不願,她估量他們沒勇氣放任她溺斃。

最後,是煜宸跳下水潭,一把將她抱起,昏昏沉沉地,那是她第一次躺在他胸間。

他的胸膛很寬敞,帶著叫人心安的感覺,在水底,她緊緊攀住他,一次次將頭顱埋進他胸間,但願,一直一直……她在他心間……

醒時,采青對上他似笑非笑的臉,他湊近她耳邊說︰「今天,我總算確定妳是女生。」

他的笑話揭去她的尷尬,也拉扯出她的羞赧。

是啊,她是女人,可是從沒有人這樣看待過她,義父教她武藝、呂叔叔教她布兵擺陣,人人都拿她當男孩看,要求她出類拔萃。

他是第一個拿她當女生看的人……也是第一個摘花送她的男人。

那次,大伙兒笑他,與其送花給楊采青,倒不如送她一截葛根或人參,而她不說二話,在花遞到自己身前時,冷冷搶過、踩爛。

她不明白自己的表現,只是隱隱約約感覺,收下花是不對的行為,他的花……專屬涴茹,與她無緣無分。

從年紀很小的時候,采青就明白,煜宸是涴茹的權利範圍,她應當和他保持距離免遭誤解。

她努力了許多年,卻不得不承認他早已闖入她心問,否則一只蒼鷹、一條小魚,怎能輕易打破他們緊守的距離?

她的心在「姊姊」和「小魚兒」中間擺蕩,是涴茹的淚水提醒她的本分,是即將來到的婚禮告誡她,他的心情不在自己身上,所以她退卻了,退回安全界線,假裝情愛從未發生。

采青記得,當煜宸收到涴茹親手縫制的繡帕時,同習武的男生問她︰「妳什麼時候才能做做女孩子的水磨工夫?」

煜宸反口代替她回答︰「等你也學會做繡帕時。」

他向眾人分解,說采青學會的東西比所有男生都多,再要求她學習女人工作,未免過分,他侃侃而談,說得在場男生低下頭,承認巾幗勝須眉。

不過,采青還是學了,在夜燈下,她央求女乃娘敦她繡花,成果不是太好,但他還是高高興興搶下她親手做的羅帕。煜宸說,那是他見過最特殊的帕子。

嚴格來講,他為采青做過不少事情,他和她在一起的時間,遠遠超過涴茹和其他女生,他們習武、他們學帶兵打仗,他們一起飛上殷商屋梁,一起為窮人爭取機會。

他們有無數無數的共同經驗,他們攜手出生入死,有他的地方,她在。

他們是這樣親密的男女,怎麼愛情偏偏不屬于他們?

老天不合理,硬要拆開他們的心,采青不得不懷疑,她得罪了天上神仙,才得不到該得的東西。

「醒醒……」她輕推煜宸。

這種事,她和所有未嫁女子一樣不懂,盡避人人贊她神機妙算,但這事兒……怎麼算,她都算不出正確答案。

鮑孫叔叔是唯一阻止她救煜宸的人,他清楚這種毒只能過予別人,根本解不開來。

餅毒者必為異性,當毒傳予對方時,痛苦必將同時轉嫁到對方身上,然後六十四日後,再見不到清晨朝陽。

醫這病,采青不僅得賠上性命,還得付出貞潔,犧牲未免太大,然而她不願他死,舍去考慮,她義無反顧。

鮑孫叔叔的反對改變不了采青的心意,他甚至同意替采青保守解毒秘密,采青笑著對公孫叔叔說︰「師徒多年,我們總算有共同秘密。」

「妳是……采青?」模模糊糊地,煜宸認出眼前女子,只是……她末著寸縷,嬌羞澀赧的模樣,不像嚴肅刻板的她……

「是的。」心中涌上一絲絲安慰,很好,至少他沒將她誤認。

「妳……美極了……」話不自覺出口。

他對她的上一個印象,是她從滾滾黃沙中駕馬而至,下馬、抱住他、上馬,一氣呵成,她吆喝著所有士兵回營區,自己留在最後面壓陣,當時,他靠在她胸前,嗅聞著她身上傳來的淡淡藥香味。

兵荒馬亂間,他沒想到其他事件,只是一心猜測,她是不是剛從制藥室里走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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