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為什麼哭?」
「我做錯事情。」眉一眨,兩顆豆大水珠滾出。
「你做錯什麼事?」明明是兩顆美麗的水珠子,卻灼燒了他的心,怪異的心痛感浮上。
「我反抗。」輕輕幾個字出口,她的委屈跟著傾泄。
「告訴我,除了頂嘴、反抗之外,還有什麼是你認為禁忌的事情?」
「出房門不行、吵鬧不行、大笑大哭也不行。」
哭字出口,慕心猛地發現自己常在他面前掉淚。為什麼?她怎會忘記不能哭泣、不能告狀、不能訴說委屈?只因為在他面前掉淚是……安全?
吞回淚水,她自問,憑什麼她認為在他面前哭安全?因為愛情嗎?因為一場婚姻讓他成為她最親密的親人,還是因為她篤定了他不會因她的淚水大發脾氣?
見她半晌不說話,亞瑟開口問。
「我要你把我的話听仔細,以前那些你認為不能做的事情,在這個家里你都可以做。你可以出房門、可以吵鬧、可以大哭或大笑,你可以頂嘴、可以反抗,就算要舉白布條抗議,你都有權利。」
「權利?」
權利……那是她在書上常看見,卻在日常生活中陌生的詞匯。
「對,你有權利。」他再次申明。
「那我可不可以抗議,我不要出門?」她迫不及待行使她的權利。
他搖頭嘆氣,有個太聰明的學生,老師開始擔心難以駕馭。
「心心,我要你出門是為你好,希望你多和人群接觸,別把自己關在象牙塔里,並不是在壓迫你。」他試著和她講理。
「我了解,可是我真的、真的不喜歡坐司機先生的車子出門。」想起昨天,她實在很討厭。
「為什麼?」
羅夫是所有司機里面長相最斯文、學歷最高,也最風趣幽默的一個,所以娜莉特地挑選他為自己的專用司機,難不成,他也和薔薇一樣,為娜莉排拒慕心?
「他的……他的保護讓我很不舒服。」這是她所能做的最大解釋。
保護?換句話說,羅夫是善盡職責,既然如此,慕心為何……
亞瑟沒弄懂她的意思,想往下探問,門上傳進一陣敲叩聲。
「少爺,老爺請你和夫人下樓見他。」是管家的聲音。
亞瑟和慕心相視一眼。大清早見他們?很不尋常的情況。
「沒關系,有我在。」亞瑟見不得她眼底浮現驚恐,握握她的手,給她一個信賴微笑。
半小時後,他們並肩站在老威廉斯夫婦面前。
「父親早、母親早……娜莉早。」後面那句早安,是在她咽下恐懼後,才能說得出口。偷偷伸手,捏住亞瑟身後的西裝一角,她需要他為自己提供勇氣。
「慕心,記不記得你嫁進威廉斯家那晚,我跟你說過什麼話?」老威廉斯口氣嚴肅。
「記得。」慕心乖順點頭。
「把話說一次給我听。」
原來只是想考她默書?慕心緩口氣,一字不漏,將他說過的話背出來。
「當時父親說——慕心,威廉斯是個大家族,有許多規矩要遵守,你初來乍到,我不會對你有太多要求,只是希望你不要讓威廉斯這個姓氏蒙羞,你做得到嗎?」
「那天晚上,你點頭說你會做到,是不是?」
「是。」
「那麼,這是什麼?」
老威廉斯把報紙遞到她手中,上面幾張大幅照片和斗大標題震得她的心髒蹦蹦亂跳。怎麼會變成這樣子?轟地,她的頭腦炸出一片混沌。
「你不會說,照片上的女人不是你吧?」
娜莉幸災樂禍的口吻讓她想起姊姊,無法掩飾的惶恐佔領她的意識。
「你說,怎麼一回事?」老威廉斯太太問。
她的口氣嚴厲,這些日子的相處,她對慕心有一定程度的喜愛,但這件事情太大,大到鬧上新聞煤體,沒有幾個婆婆能忍受媳婦在街上和男人親熱、上飯店休息的照片,被刊登在報紙上面。
不語,她的氣勢嚇住慕心,手抖得太厲害,過去媽咪打她的片段跳上慕心腦海。
不管是你對還是你錯,只要你辯駁,所受的傷害遠比沉默多……她一次次在心底反覆這兩句話,空空的腦袋瓜里裝了滿滿驚慌。
「她默認。」娜莉抬高下巴微笑。
炳!她早料到愚蠢的慕心只有這號表現。這些日子,她對慕心的挑釁和冤枉近乎明目張膽,而娜莉愉快地發覺,慕心不會吵架、不會爭辯,也學不來告狀,她唯一會做的事情是乖乖站著,任她栽贓。
默認?是吧,消極的慕心緊咬下唇,不管她認不認,結果都一樣,承認是最簡單的方法。她低頭,順著娜莉的意思——默認。
「威廉斯是個古老的大家族,很重視家族榮譽,你的作法我們沒辦法接受。」老威廉斯說。
這是開頭,等一下他會越罵越生氣,然後拿起掃帚或棍子打人,慕心在回憶舊經驗。
「我知道你父親有錢有勢,但他的錢只能把你送進威廉斯家,卻沒有權利要求我們接受一個不貞潔的媳婦。」
她的沉默引發婆婆的怒氣。
婆婆更生氣了,縮緊肩膀,慕心靜待疼痛降臨。
「你這種行為,讓我們沒辦法面對家族親戚。」
和這句類似的話語,媽咪說過,她說她的存在是個羞恥,讓她羞於面對家族親戚。
錯誤、錯誤……她一直一直是個錯誤,父母親的錯誤愛情,造就出錯誤的她,錯誤的她不斷提醒媽咪那段錯誤過往,更多的錯源自這場婚姻,錯誤的她錯誤地打擾了一家子平靜……
慕心陷入自己的情緒中無法自拔,公公婆婆說的話,填不進她的腦里。
她全身都在發抖,她沒做錯事,卻做出所有心虛表現,落實全部的欲加之罪。
「夠了,這件事我會調查清楚。」
從頭到尾都沒說話的亞瑟出言,他的聲音為慕心帶來安全感,她的恐慌暫且被壓下。
「這種事還要調查?孤男寡女進飯店,難道只是開房間純聊天?」娜莉不滿意亞瑟的維護。
他沒道理相信她,她表現出做錯事的心虛了,不是嗎?
凌厲眼神掃過,亞瑟制止她接下來要出口的話。
「我信任心心。」五個字,他解釋自己的立場。
「你為什麼信任她?」老威廉斯問。
「因為她是我的妻子。」摟住慕心顫栗不停的肩膀,他在全家人面前確定慕心的身分。
「亞瑟,這件事……」
老威廉斯夫人還想說話,亞瑟不理會,逕自帶著慕心走回房間。
床上兩個交歡男女,激烈吟哦,狂熱的節奏、原始的律動、忘情的歡愛……
當一切靜止時,柔軟的女體趴在雄壯的男性胸膛上。
「我不懂,亞瑟為什麼會維護她?他是一個自尊心多強的男人啊!」想到這點,娜莉氣急敗壞。
亞瑟已經將近三個月不曾踫她,她有她的需要,於是年輕斯文的司機羅夫成了她新的仰慕者。
他對娜莉言听計從,只要是她吩咐的事,他一定盡力辦到,報紙事件就是這樣子來的。
這幾日,她一直在靜待亞瑟「處理」慕心,可是他根本沒有做任何處置,除了打電話,告訴報社那天他帶妻子上班,要求報社登道歉啟事,說明照片里的女人不是慕心之外,再也沒有采取其他行動。
他對慕心的偏袒,讓她不平。
「也許不是維護,他只是需要更多的『事實』。」羅夫邪氣地盯住娜莉的胴體。
「事實?你的意思是……」
「就是再制造一些『意外』羅!反正我們的木頭夫人又不會替自己申辯。」
他的大手欺上她的豐腴,幾個揉捏後,她再度癱軟在他懷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