負傷天使 第14頁

寒冷一陣陣從腳底泛過,是苦是痛或酸澀,已無從分辨,一個月來的等待與期盼化為泡影?在法國時的甜蜜,居然是他不願想起的過去?!

認真想想,程黎,妳給我認真想想。

他是對的呀!誰會認真對個啞女傾心?他是正確的,對個不能言語的女子負心,至少她不會昭告天下他的風流不堪,他的世界仍然維持安寧。

只是呵……他何苦給她一個戒指,鎖住她的心、煉住她的愛情?何苦對她細細叮嚀,要她別忘記他的心?

想忘記的是他呀!想放手過往的人是他呀!他怎能把她放在這里,不上不下,甚至無知地幻想未來、幻想她的努力,能為自己換得家庭與未來?

「他說,他要遺忘我?」小黎在紙上寫下娟秀字跡,再次確認他的心意。

「我很抱歉。」袖喬說。

「他很後悔嗎?」她又問。

如果他後悔,那麼她是不是該找他說聲對不起,對不起她的出現與存在,書他背叛婚姻;抱歉她自以為是的甜蜜,架構在他的罪惡感之上?

「是的。」她斬釘截鐵。

十字樁從心口正中央刺入,她是垂死的吸血鬼,痛不是以形容她的苦,她的世界被徹底毀滅。咬住手臂,無法狂叫的痛楚發泄在手臂上,沒人能救她,再也再也沒人了呀!

她嘗到了腥咸味,她看到鮮紅血滴,可是,她居然感覺不到痛……好扯,是不?

「小黎,妳別這樣,放手晁寧哥哥吧!他不值得妳愛他,妳這麼善良、這麼美好,總有一天妳會踫到一個真心愛妳的男人。」袖喬激動地拉住她的手。

程黎沒辦法思考,亂烘烘的腦筋在鬧革命,心是痛的,知覺吋吋麻痹,緩緩起身,她要尋個安全空間,哀悼虛偽愛情。

「妳……要走了?」袖喬問得小心翼翼。

程黎點頭,她是認命的女人,她不擅長糾纏不清,無暇拭去齒間沁紅,無心擦去臂間渲染的血腥,她認命,她認命。

「妳永遠不再見晁寧哥哥了,對不?」袖喬追問。

程黎沒作答,不說再見,眼前,認命是她最該做的事情,一步步,程黎走出袖喬視線,走出她和晁寧的生命。

門扣上,袖喬松門氣,晁寧哥哥足她一個人的,即使違背良知,她都不準任何人侵害她的婚姻。

從提包翻出小黎和晁寧在法國拍的照片,那是她在晁寧皮夾里找到的東西,背面「摯愛,程黎」四個字重重打擊她的心,淚滾下,不準!他的愛情只能專屬于她。

「小黎,對不起。」將照片撕得粉碎,不能怪她自私,女人的愛情本是自私。

門開敔,是她的母親和婆婆。

「袖喬,怎麼了?」養母看見她的淚水輕問。

「妳在擔心晁寧的身體狀況嗎?別煩惱,醫生說這場車禍,除了那段離家出走的記憶之外,晁寧沒有任何損失。」婆婆接話。

「萬一想起呢?晁寧哥哥會知道我謊報公公生病,騙他回來的事。」袖喬憂心忡忡。

「就算想起來,又有什麼關系?你們已經結婚啦!說不定到時連孩子都有了。」婆婆說得樂觀。

「晁寧是個負責任的好男人,他娶了妳,自然會對妳負責到底,妳該想想如何抓住他的心。」養母說。

抓住他的心?袖喬偏頭認真細想,是的,這是她未來最重要的課題。

第五章

這是程黎第二次存夠錢到法國。

第一次是七年前,她認識一個男人,愛上他,可惜情深緣淺。

七年後,她帶來另一個男生,這回情深緣深,他們的生命與幸福緊緊相系。

這個小男生叫作小琛,程琛,她的寶貝兒子。

她愛他整整六年,未曾改變。為了和媽媽溝通,小琛三歲會認字,為了媽媽的辛苦,他五歲會分擔家事,他愛媽媽和媽媽愛他一樣多。

今年夏天,媽媽拿出存折告訴他,他們有足夠的金錢飛到法國,她要帶他去看看初遇爸爸的地方。

于是,他們來了。

她帶小琛去看白教堂,去爸爸畫圖的舊地方,還去看爸爸打工的灑吧,和他們曾經住餅的老公寓。

房東太太已經老得走不動,可是還記得程黎,她用法文問她,晁寧是不是已經成為畫壇之星?

程黎苦笑,轉過話題,告訴她,兒子才是明日的畫壇之星。

老太太請女兒替她找來晁寧送她的畫作,重復告訴小琛,他的父親多麼有才華。

程黎一句一句替老人小孩做翻譯,一個下午,就這樣過去,有歡樂、有笑語、有回憶、有程黎不願放手的過去。

臨行,小琛用一個親吻換走老女乃女乃的三幅畫,程黎送她一瓶珍珠粉,說那是仙丹,東方女人的養顏美容聖品。

她抱住程黎,不舍得她離去,程黎回抱她,知道人的緣分總是捉模不定,她和房東女乃女乃的緣分不深,卻是美好的善緣,她結下了,心滿意足。

十天假期,他們玩遍當年程黎和晁寧走過的地方。

小琛在他們曾打過球的籃下和一群法國小孩玩球。遠遠坐著,程黎想起那天的月色、想起他握住自己的大手,也想起她的初吻,美好得值得她一再回味。

他們在晁寧擺攤地點附近遇到一個東方女生,小琛學起爸爸,主動要求替阿姨作畫,程黎沒有阻止他,反而驕傲地看著兒子的一舉一動,那是遺傳、是家學淵源,她將支持他的興趣,不管小琛有沒有在畫壇闖出天空,兒子都是她心目中的畢卡索。

程黎和漂亮阿姨坐在一起,小琛坐在她們對面,拿起畫筆,有模有樣地替她畫起肖像。

女孩說她叫作深深,叔叔和媽媽期待將來有個男孩深深地、深深地愛她,可惜,她愛的男人非但沒有深深、深深地愛她,反而深深、深深地恨她。

淚在眼眶間打轉,帶著些微哽咽,女孩問︰「我可以用一個故事和妳換一個故事嗎?」

程黎拒絕不了她的誠摯,點點頭,同意交換。

得到宣泄出口般,深深開始敘述,她的愛情從一個小女孩的瘋狂崇拜開始,然後,偶像出現,短短兩星期,她為他獻上愛情,可惜,偶像對她的心不感興趣,執意將她遠遠推離。

眼前的她身處困境,認真算算只剩下七個月生命,她想安排好孩子的未來,可是天不從人願,處處踫壁,她直覺走不下去了,怎麼辦?她問過自己幾千次,卻遍尋不著答案︰

深深停止陳述,抬眼看程黎,深深發現自己的淚水染上對方眼楮。

「妳也有個辛苦的愛情故事嗎?」深深問。

她在腦中整理思緒,幾分鐘後,在紙上寫出第一行字--我和他認識,在這里,他是個不出名卻很有才氣的畫家……

她以為有了孩子,他的家人願意熱情接待,她以為他們的愛情即將在眼前展開,她以為、以為愛情會繼續,哪里曉得,他遺忘她,深深徹底。

兩個小時過去,她們交心,深深拿出亮君給她的項鏈,交到她手心。

「曾經,有個女生和我交換愛情故事,她把項鏈給我,說等我找到比我更需要勇氣的人時,把項鏈送出去,現在,我把它交給妳。」

程黎在深深眼中看到誠懇,不多話,收下項鏈。是的,勇氣,她最需要的東西。

和深深分手道別後,她帶小琛回到旅館。

才進旅館,小琛就摔了一大跤,膝蓋磨出點點鮮紅。

「痛嗎?」她不舍地比手勢問他,最近他老摔跤,摔得兩只腳坑坑疤疤,舊痕末愈,新傷又來,看在媽媽眼里,心疼到不行。

他也舍不得媽媽心疼?小小手臂環住媽媽肩頸,輕輕拍,細細安慰︰「妳放心,我不痛,一點都不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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