負傷天使 第16頁

然後,婚禮上那雙含淚的眼眸落進心房,她為什麼不說話?為什麼不告訴他,她是否認識他?

婚禮後,他試著找她,可是四處找遍,他再尋不到她。

是怪異,不過一眼,不過一瞬間,他記得她含愁瞳孔、記得她的哀戚,他在畫冊上畫過幾百個她的身影,他以為她是那把鑰匙,可以為他開啟記憶的契機。

「你對我很好,像婚前一樣,寵我、疼我,獨獨不願意踫我。」

袖喬的聲音拉回他的注意力。

「我刻意在別人面前對你親昵,大家以為我們感情很好,你接手爸媽的公司,勤奮努力得讓大家不敢置信,我不得不承認,那是我們婚姻生活中最快樂的時期。」

他繼續保持沉默。

「我們的關系從什麼時候開始生變?從我交第一個男朋友開始對不對?我記得好清楚,你知道時,怒聲問我,記不記得自己是你的妻子?那時候,我開心極了,以為你在吃醋。可……並不是對不對?你在乎的是你父母親的面子和你的聲名。

我後知後覺,沒弄清你的真正意思,以為交男朋友才能讓你看見我,于是,我開始明目張膽交男朋友,刻意在你面前宣揚他們的熱情。我的藥越下越重,我開始夜不歸營,流連各種聲色場所,我讓一個個男人在我身上品嘗芬芳。

知不知道,跟我在一起,他們好快樂的,他們膜拜我的身體、我的靈魂,他們把愛我當成人生重要事件。諷刺的是,我的丈夫,一點都不在乎我……」

她沒說錯,剛開始他還勸說她,那些男人給不起她想要的,到後來,他看不起她的自甘墮落,甚至厭惡起她的骯髒,干脆別過頭,假裝看不見。

他的態度引發她的惡言相向,她不教他過好日子、時時到公司查勤,見到有幾分姿色的女職員,便借機羞辱人家,讓他不得不命令守衛,禁止她出入辦公大樓。

夫妻做到這等田地,還有什麼值得留戀?

「我努力過,你始終不看我,我愛你很多,你卻不願意愛我,你落實你說過的每句話,你說對待我,你只能像對妹妹那麼多,你舍不得多給我一些,你從不肯將就我,如果不是我太確定,我幾乎要以為你另有愛情。」

他不答話,愛她,他無能為力,他從不做自己能力範圍以外的事情。

何況,她的愛讓人窒息,他或許沒踫觸過愛情,卻也了解,愛情不是她表現出來的東西。

「你想要這個孩子嗎?」她把話題扯回實際。

「這句話妳該去問孩子的親生父親。」他比她更實際。

「爸媽一直希望有個小孫子,如果……」她不想結束這個婚姻,她愛他、要他,始終如一。

「我是個商人,妳怎認為我會由著別人打如意算盤,而不阻止?」冷冷望過,他的輕鄙在眼底。

「你對我完全沒有情分了嗎?」她不死心。

「有,所以我不說話,我給妳時間,自己處理好這件事情。」

若是由他來處理,他會更快更有效率,但基于「情分義理」,他讓她自己找台階下。

鋇通時間結束,他轉身,走出病房。

頹然靠在牆邊,檢查報告自程黎手中滑下。

怎麼會?怎麼會啊?那是她的寶貝、她的命,怎可以……老天爺怎可以奪去她最後希望?

握住口袋中項鏈,她寧願不要勇氣,寧願永遠別面對這樣的問題,可是,老天是一刻都不願意放過她的,對不對?

這里是程黎工作的地方,她在醫院上班很多年了,頗受同事病人好評,她本想勤奮工作,好好把兒子帶大,直到退休,沒想到,一帆風順的人生因一紙報告,激出波濤洶涌。

她到底做了多少壞事?為何總在她望見坦途時,出現大裂谷,讓她橫渡不過去,返不了頭?

半掩面,淚水在指縫間流泄。天吶!天吶!

腳步踉蹌,每個踩地,都是空虛。

肩膀垮台,她的心髒被搗欄,小琛的笑容椎刺著她的神經。不要!她不要死亡分離,若上蒼執意要他們緣滅,就連她一並帶走吧!

淚怎麼擦都擦不干淨,磨心呵!她磨不出一張明鏡,磨不出澄澈透明,雜亂的思緒、混濁的感情,讓她嚴重無力。

程黎迎面撞上晁寧,他接住她,一只斷翅畫眉。

先是半秒鐘的怔愣,然後是不可言喻的欣喜若狂。

是她!看見她的臉,心湖翻滾,他想她,日日夜夜、無緣無由

「是妳,為什麼每次見面,妳都在哭泣?」

他猜,她有一顆易感的心。

他的欣喜若狂映上她的揪心焦惶,沒想過再相遇,沒想過他會再次出現于她的生命。

直覺地,程黎想逃,但他大大的手掌心,制住她欲離身影。

是他要遺忘她,是他對他們的愛情悔不當初,他怎能用無辜眼瞳望她,彷佛他從未對不起她。

拍開他的手,程黎轉身快走,不過幾步,晁寧追上她的腳步,拉住她的手臂,迫她回頭看自己。

「為什麼躲開我?妳忘記我了?記不記得我婚禮當天,妳拉住我的手,卻不發一語?」

怎不記得,那是她畢生中最大的難堪,她一廂情願找上門,沒找到愛情,卻找到他的幸福婚禮。那天,她灰心失意,強烈懷疑自己,她一再告誡自己,妳這種女人,不配獲得愛情。

多年了,再不踫觸愛情,她常用簡單一句「我是個啞巴」,打發想追求她的男性,直接認定,一個人生活,其實也可以。

別開頭,程黎不回答他任何問題,再度轉身逃開。

他不懂她的態度表情,直覺追上她,直覺自背後圈住她的身影,自覺地直覺,他再不放手她的身影。

「妳是護士?妳在這里工作嗎?太好了,我找了妳好多年。」

找了她好多年,做什麼呢?拿筆錢補償她?不用了,她的愛情不需金錢來估價,她的回憶不容人污蔑它。

偷偷拭掉淚水,她不想他知道,他始終有能力影響她的情緒。她努力扒開橫在腰間的大手。

他打死不放,她惱了,抓起他的手,狠狠咬下去,

痛是絕對的,她咬得很凶,可他鐵心不放,不管她的牙關下了多少力道。

他堅持、她固執,時間分秒過去,他維持他的姿勢,她不放開口里的怨懟。

終于,她松開口,他的手仍牢牢圈鎖。

怵目驚心的齒痕逼出她的淚水,何苦啊?!他何苦欺她那麼過分?!不知道忘記他是多麼困難的任務嗎?不知道一個人生活有多麼空虛嗎?不知道把他從心中挖去,需要多大的勇氣嗎?

她的淚水滴在他手臂上,熱熱的,燙著了他。他縮手,下一刻,他將她扳過身,勾起她的下巴。「為什麼這麼憤怒?我對妳做過很可惡的事情?」

可惡?他對自己的負心未免太輕描淡寫。這回,她咬的是自己的下唇,深深的,她傷他也不放過自己。

晁寧壓開她的下巴,食指在她唇間輕撫,心疼陣陣。

「別咬,很痛的,如果我的出現真帶給妳莫大痛苦,那麼,請告訴我,為什麼出現在婚禮現場?只要給我答案,我保證馬上走開。」

為什麼出現?他的問題過分到極點,忿忿地,她從口袋拿出便條紙,挑釁寫下︰「那是你給我的地址和電話,我誤以為你隨時歡迎我。」

「妳不能說話?是了,這解釋婚禮當天,為什麼妳用水汪汪的大眼楮看我,卻連一句話都不肯說。」

他恍然大悟的表情讓程黎疑惑,是哪里搭錯線?他居然不曉得她不會說話?他是……迷糊了,程黎企圖從他的眼底得到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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