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公唬不過 第2頁

「鄺蓮森,咱們倆就多交流吧!我把爹給的零花錢攢起來,往後我要隨爹上‘五梁道’,一定幫你多買幾本好書!」

那張五官單薄、俊美偏冷的男子面龐微地發怔,似起了些波動,卻也是眨眼間的事,他鳳目中極快地刷過什麼,一掠,一切又穩下。

「好啊,那就麻煩你了。」他斯文地笑。

「哈哈,不麻煩、不麻煩!」安純君豪邁地揮揮手,這才發現薄薄的藍皮小書快被她的手勁捏爛。她吐吐舌頭,趕緊攤開書皮,努力撫平。

勉強弄妥後,她正想把書遞還給他,揚睫,恰與他四目相接。

她不好意思地傻笑,把縐縐的書放在他身側。

鄺蓮森突地啟唇道︰「我們‘五梁道’鄺家也有自個兒的奇譚,你听過嗎?」

安純君先是一愣,隨即瞠圓眸子。「真的嗎?」

「真的。」才怪!可他低柔嗓音听起來多真誠。

她再次抓住他的衣袖。「我要听!鄺蓮森,你說啊!」

他淡應了聲,溫和眉目藏光,應小小未婚妻的請求慢條斯理地道︰「在很久、很久以前……」故事都得這麼開頭。「‘五梁道’這里原只住著一戶采參人家——」

「姓‘鄺’對不對?那戶采參人家是你的老祖?」小泵娘語氣激揚。

他嘴角滲出笑,點點頭。

「是,那戶人家姓‘鄺’,是我不知第幾代前的老祖。我這位老祖宗在‘五梁道’開枝散葉,祖婆替他老人家生下五男一女,男的個個身強體壯,高大俊朗,全是采參能手,也是最好的獵人和樵夫,至于那個排行最末的小彪女兒則成為雙親和五位兄長的掌上明珠。」

「鄺蓮森,她長得怎麼樣?是不是很美?」這種細節可不能放過。

「嗯……」青年沉吟著,目中彷佛輕含遙思。「據說老祖的這位小彪女兒,肌膚白里透紅、吹彈可破,優美的瓜子臉上有一對細而亮的鳳眼,秀挺的鼻子,沾著朝露的紅花唇瓣,她聲音巧囀如黃鶯,見過她的人都會喜愛上她,無法克制地想對她好、望著她笑。再有,因為她喜歡穿紅顏色的衣裙,綁紅色發帶,所以有個小名叫紅兒。」

「噢……」安純君悠然向往,隨著他的描述,腦海里自有一抹美麗影像。

她略偏臉容打量面前的年輕男子,眨眨大眸,忽而一笑。「鄺蓮森,原來你跟紅兒是同個模樣,你像到她了。」

他一怔,定定看著那張心無城府的小臉蛋。

「……是嗎?」

「是啊!」她更仔細地端詳他的眉眼口鼻,愈看愈有心得。「咦……鄺蓮森,這麼說來,你其實長得很好看呢!」她道完哈哈笑,頰面暖了暖,像是這時才辨出他的美丑,實在有些對不住他。

「你喜歡我生得好看,是嗎?」他低柔問。

小泵娘放聲又笑,丹田氣足。「我喜歡交你這個朋友,你好看,我喜歡,你不好看,我也喜歡的。」

四周一靜,男人的瞳底再度刷過什麼,如小石直墜湖心,漣漪隱隱。

安純君見他不語,遂催促問︰「話說回來了,鄺家的那則奇譚究竟怎麼回事?跟紅兒大大有關嗎?」

鄺蓮森仍靜默著,瞅著她的目光須臾不離。

好片刻,他意味深幽地揚了揚嘴角,才慢悠悠地重拾聲嗓。

「有爹娘疼,有五個哥哥愛著,紅兒日子過得無憂無慮,只是深山里缺少玩伴,當爹帶著兄長們入山采參,娘忙著家里頭的雜務時,沒誰陪紅兒玩,她是有些孤單了……然後,就在某個秋日午後,她追著一只小兔鑽進樹林里,愈追愈遠,密密的樹林後沒有兔子蹤跡,她卻遇到一個年紀與她相仿、穿著綠衣綠褲的男童……」他淡淡一頓,因听故事的小泵娘驀地發驚呼。

她麗眸瞪得更圓,屏氣凝神,專注的樣子像把一切當真了,他內心一陣好笑。

安純君……純君……這名字取得倒有幾分傳神,頗有「蠢」意。

他接著道︰「男童叫作小綠,他陪紅兒玩,听紅兒唱歌,給紅兒抓小兔、抓松鼠、抓小鳥,兩個小的時常膩在一塊兒,小綠要紅兒不能把他的事對誰說,連家里人都不行,紅兒乖乖答應了,一直沒把小綠的事說出去。然後秋去冬來,紅兒的爹娘和哥哥們終于察覺到事情不對勁,他們軟硬兼施地想從紅兒嘴里問出事來,但紅兒就是不說——」

听到這兒,安純君小腦袋瓜使勁一點。「對!這樣就對了!紅兒答應過小綠,她不說的,這叫朋友間的義氣!」

鄺蓮森突如其來想笑,是那種發自心底的笑意,幾要從內心涌到嘴角。

怎麼辦?這姓安的「蠢」君小泵娘,他不欺負她都覺有愧天地。

「可是紅兒越隱瞞,家人自然越擔心啊!」清俊雙眉無辜地蹙了蹙。

「他們要做什麼?」安純君急問,小小心肝七上八下的。「小綠陪紅兒玩,他們是朋友,他可沒使心眼害人!」

「話不是這麼說,你爹要以為你有危險,肯定會拚命把你護住,不許誰欺負你,我老祖自然也護女心切,都一樣的。」

「唔……」話是沒錯啦,但……

鄺蓮森嘆口氣道︰「所以他們開始跟蹤紅兒,偷偷跟著,像在深山雪地里尋找參藥那樣的仔細用心,終于,讓他們瞧見小綠了。唉,我老祖一覷見那男童,簡直驚為天人。」

「……驚為天人?」

「老祖他火眼金楮,經驗老到,一看就知小綠不是人,是野山參吸取天地間的靈氣後,幻化而成的精魄。它能隨意轉化人形,與人自在相處,道行少說也得千年以上,這樣的絕世參材可遇不可求,我老祖自然既驚又喜。」

第1章(2)

安純君听到他解開小綠的底細,興奮得顴骨紅作兩團。

她就知道、她就知道!小綠肯定不簡單!

千年人參精呢!

成精的人參變成男童模樣,跑出來和寂寞的小女孩玩在一塊兒,相互作伴,成了彼此的好朋友,兩小無猜,多好的事……

她思緒陡地一頓,隨即轉到那既驚且喜的鄺氏老祖身上……唔,不好,不太妙,有人要壞事!

「鄺蓮森,你老祖他……他們沒對小綠怎麼樣吧?」

他眨眨眼,聳聳肩,仍有些無辜。

「是沒怎麼樣呀,只是費了點勁兒找到小綠的元體,把它挖出來,然後賣了一個不可思議的天價。」稍頓,他沖著她吃到酸梅般有點小扭曲的漂亮五官勾唇一笑。「正因為賣到好價錢,我老祖就靠這筆銀子在‘五梁道’建屋拓路,招攬采參、養參的人手,再將參材生意慢慢往外擴展,今天‘五梁道’有這般好光景,說到底,全賴那根人參精。」以上。故事終了。

不!不!不能就這麼完了呀!

虎頭蛇尾,成什麼事?!

「鄺蓮森,那……小綠呢?它去哪兒了?」她更緊地扣住他單袖,搖了搖。

「元體被挖起,連根拔出,連睫帶葉的,它離開泥壤的包護,無法再汲取天地靈氣,小綠自然就不在了。」他淡淡道,听不出絲毫藏在話中的惡意。

「那紅兒呢?小綠不見了,她怎麼辦?」

這「蠢」君姑娘很愛追根究柢啊……

鄺蓮森裝作沒听到她的問話,他借著伸懶腰的動作抽回衣袖,擺月兌她的抓握,跟著整個人如曇花夜綻般懶洋洋地從躺椅上坐起。

黑軟的散發讓他帶笑的臉更添頹廢氣味,他好好大哥似地輕拍她的頭。

「我口好渴,再不喝點香茶潤潤喉,這嗓子要啞了。你乖,自個兒玩樂去。」她愈要問出個所以然來,他偏就不說,刁著她,讓她心懸著,放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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