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響力?不會吧!沒有人對她會有影響力,她是自尊自傲的女人,從來只會是她影響別人,誰都別想影響她。
「她和思穎有聯絡?」毅爵問。
「沒有,她沒和任何人聯絡,我只是懷疑,在身無分文、身體壞到極點的情況下,她要怎麼生活?」為了思穎,品幀對他透露些許當年情況。
毅爵怔住,身體壞到極點?怎麼可能?難道那兩鞭……
「品幀,話說清楚。」
「思穎出國前,她將全部財產交給我,說會每個月把思穎的生活費存入帳戶中,但她沒有做到,我不曉得是什麼事情讓她無能為力。」他停下話,觀察毅爵。
「繼續……」兩道濃墨劍眉在額問交錯,他的心情受影響了。
「我們很清楚,溱汸是個自信自傲的女人,她說過的話絕對會做到,就像她答應思穎的母親,要她站上舞台一樣,拚了命她都要逼思穎實現。我懷疑,到底是什麼原因讓她無能為力?」
蹦噪在腦問煩擾,沉穩的情緒突地波濤洶涌,心在沸騰,不管四年或四十年,她還是影響了他。
「為什麼這些事我不知道?」冷冽的音調傳出,他刻意漠然,不讓人看見他的真心。
「忘了嗎?當時你恨她。」
恨?是的,他恨她,他從沒有這樣恨過一個女人,她玩弄他的感覺,將他的尊嚴狠狠踐踏,四年前,他恨她;四年後,他仍然恨。
「毅爵,你還在乎她嗎?」品幀試探地問。
「不。」一口否認,他不會讓自己重蹈覆轍。
之於溱汸,愛情是謊言;對於毅爵,愛情是傷痕,這樣的愛情,在他們之間是絕無可能了。
「好吧!你在電話里,說有事要和我討論,什麼事?」
「爸爸希望你和又慈能夠早一點結婚。」毅爵說。
是默認吧!從小又慈的態度促使全家默認他們的未來,沒有懷疑,也沒認真的問過品幀的意願。
「我不會和又慈結婚。」他說得斬釘截鐵。
「因為思穎嗎?」毅爵問。
「是。」品幀實說。
「可是……」毅爵首先考慮到的是又慈心髒不好,她能接受這個事實嗎?從小到大,她對品幀一心三思。
「沒有可是。」品幀否決所有會讓他和思穎分開的「可是」。
「不顧所有後果?」毅爵又問。
「我會盡力不讓最壞的後果發生,但不論後果如何,我都不會和思穎分開。」
「你這麼愛她?思穎知道嗎?」毅爵明白思穎對他的依賴不比又慈少,但依賴不是愛情,更不是心動。
想到思穎,品幀漂亮的嘴角微微揚起。愛情是種暖人的東西。「她也許還模模糊糊,不過總有一天,她會弄懂、想清楚。」
「好吧!我相信你的能力,但請別處理得一塌糊涂,兩個都是我的妹妹,傷了哪邊,我都不會饒過你。」
拍拍品幀肩膀,毅爵給他一個支持性微笑。他們是最要好的兄弟,時空從未離間過他們。
「謝謝,我也希望你在依瞳身上找到幸福。」品幀說。
幸福?這種感覺他不是太熟悉。母親離開他很久了,他忘記孩童時期的幸福長什麼模樣;曾經有一度,他以為自己找到終生幸福,沒想到謊言揭開……幸福?什麼都不是。
從此,他放棄追尋幸福,放棄幸福是人生的必備部分。
第三章
香味在花叢間徜徉,蜜蜂、蝴蝶點綴了花朵的芬芳,小小的野花帶著惑人的甜美,離開大馬路走進小路,夾道大樹帶出一片涼蔭,毅爵沒想到自己會自這里找到另一番天地。
下南部出差幾次,他從沒想過要繞台灣東部回來,一時興起更換歸程,沒想到會繞出一份好心境。
他貪看一路的好山好水,貪看造物者的仁心,大自然的饗宴為他制造出無數愉悅。
路越開越狹窄,一不小心,他開進林間小徑,幾次鑽探,一個讓人懊惱的事實擺在眼前——車沒油了!
車子在最後兩聲喘息之後,停歇。
下車,他把車子停在勉強可以被稱為「路邊」的地方,拔掉鑰匙,向前走幾步。
路很長,好像走不到盡頭似的,看看腕表,五點多了,再不久太陽下山,他恐怕得留在這片密林里過夜。
拿出手機撥電話,但收訊不良,無法撥出。往回走,五指在車頂上敲敲叩叩,文明人踫到這種狀況大概就叫作窘迫。
仰頭看天,點點陽光從林間灑下,斜斜地在泥地鋪上點點金黃。
踫上這種事,多少要生點氣,但奇異地,毅爵並不感覺煩躁,大概是環境太優美,芬多精讓他焦躁不起來。
會有人經過嗎?他不確定,但這條路保養得不錯,應該不是條乏人問津的小徑。
放松心情,以雙手支在後腦勺,毅爵仰躺在車蓋上面,泰然自若環顧周遭,享受大自然的美麗。
風吹過林蔭,偶爾幾聲蟬鳴,仲夏的美麗盡在這里,幾百年沒放松過自己,在這個難得下午,他拾回一段輕松愜意。
輪子壓過枯黃樹葉,沙沙聲響起,半眯眼的毅爵濃眉皺緊,他被打擾了,雖然他明白,有人經過,對自己而言是件好事。
側臉,仍然半眯眼楮,對於來人,他不是太認真。
幽徑那頭,一個穿著白色洋裝的女孩騎腳踏車過來,風輕柔地帶起她及腰長發,一陣飛瀑在身後形成、拂過她頰邊。
行經他時,腳踏車速度放慢,女孩跳下車子,廉價布鞋踩在地面,停妥車子,她一步步走向汽車旁邊。
「先生,你需要幫忙嗎?」
那個聲音……毅爵倏地睜大眼楮,猛然坐起身。
他的動作驚得時芬連退兩步,撥開蓋住臉龐散發,她回眸看他。
一時間,空氣凝住,光陰停在此刻,蟬鳴鳥叫被擋在外面,微風落葉打不進他們之間。
久久……他們兩人就這樣對望,說不出半句話。
「我……必須一直站在這邊嗎?」時芬囁嚅問。
毅爵沒回答。四年……一千多個日子,他曾以為,過往已經在自己心中消失,沒想到現在,那些回憶又排山倒海地回來,她的怨、她的驕傲歷歷在目;他的恨、他的怒仍然鮮亮如新。
「先生……如果你不需要幫忙,那……拜拜。」跳上腳踏車,時芬慌慌張張想逃離原地。
他是一個……很可怕的男人,不說話就能威脅到人,說不上來的感覺梗在心扉間,她覺得他不陌生,可是她確定,記憶篋里沒有這個男人。
幾個箭步,他沖向前,一把抓住時芬的手臂,毅爵的反射動作連他自己都不解。
「你希望我幫你?」她問。
再次停妥腳踏車,不只是毅爵,連時芬也覺得自己不對勁。明明覺得這個男人危險,她的視線卻離不開他;明明知道應該快速離開,她卻移動不了自己。
四目相交,兩人再度陷入尷尬。
「你為什麼在這里?」
他的聲音隱含怒氣,冷肅的表情讓人退避三舍。
「我……我家在前面,我剛從圖書館回來。」
這樣的回答得體嗎?眼前嚴厲的主考官好像不太滿意她的說法。
「你住這里?」他的眼楮眯緊。這就是沒人找得到她的原因?
「嗯,前面五百公尺,我們家是開民宿的,如果你需要幫忙,我爸……我們家很樂意幫忙。」
她看一眼小道旁的汽車。汽車拋錨了吧,否則一般人不會把車子停在這邊看風景。
「你爸?」懷疑揚起。她什麼時候冒出一個「爸爸」?她肚子里到底還有多少謊言?她要欺騙他多少回合方肯罷休?他的眼楮緊緊盯住她的,想從里面尋得一絲愧疚,但……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