淚人淚娃兒 第6頁

程氏打從心里喜歡墨兒這天真浪漫的小丫頭,要真能成為一家人,豈不是天賜良緣!程氏想得滿心歡喜。

「我本來就只喜歡少爺一個男生啊!」她說得認真誠摯。

「娘……別玩墨兒,她會當真。」書閿搖搖頭,受不了這對女人,起身,他往房間里走去,不理會她們的瘋言瘋語。

「我本來就是當真,誰跟你玩了!墨兒,我說的話你要想清楚,要是決定當我家媳婦,就不能三心二意,往後要同少爺喊我一聲娘……」

娘嗎?想起娘,墨兒眼眶浮出紅絲,娘……愛她的娘上天去了,這會兒,她又有個娘要來疼她,光為了這個娘……她決定了,她一定要當少爺的媳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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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過午,伍先生依約來到景家。

他是個年約六十的老公公,鶴發童顏、精神飽滿,有著習武人的精健體魄。

一把花白胡子蓋住嘴巴,每次說話,聲音都從胡子後方傳來,響亮的聲音像宏鐘,好幾次,墨兒都想撩開他的胡子,看看聲音是不是從里面傳出來,她還沒見過老公公說話能像他那般精神呢。

「老爺爺,請喝茶。」墨兒端來茶水,走到他面前,仰著頭恭恭敬敬說。

「丫頭,你家少爺夫人呢?」

丙然,他一說話胡子就跟著動起來。

「少爺帶夫人和鄰居打聲招呼,說他要出遠門,請大家多照應夫人。」

「這孩子心思細密,他放心不下夫人。」伍師父看看墨兒,把夫人托給這樣一個小娃兒,難怪他會擔心。

「夫人也說少爺太操心,有墨兒在,我會好好照顧夫人。」可不是,何況她還打算喊夫人一聲娘呢,怎麼會不小心侍奉。

「你……多大?」伍先生失笑問。

「我七歲。」她挺起胸,仿佛七歲是件了不得的事。

「七歲就能照料一個大人啦!」

「當然能,二姐老夸獎我能干。我娘生病時,我會幫她熬藥、會出村子買藥,還會賣掉一窩小雞,給娘看病……」只不過她賣得便宜了,大姐還狠狠發頓脾氣。

「這麼能干,告訴爺爺,你叫啥名字?」

「我叫孟予墨,大家都喊我墨兒。老爺爺呢?我能喊您爺爺嗎?」

「行啊!往後你都喊我伍爺爺。墨兒,你有個好名字,念過書嗎?」

「念過,可是念得不多,夫人說,只要我肯當她媳婦兒、喊她一聲娘,就教我念書,不過,這得等少爺不在家才成,少爺听見我喊夫人娘,要大大發脾氣呢。」一面說著,她還一面看向門外,害怕少爺回來全听見。

「媳婦兒?有意思,你記不記得自己生辰是什麼時候?」他翻起她的手掌看她手心紋路。

「生辰?問這做什麼,要給我煮雞子過生日嗎?不用了,大姐說雞子很貴的!我要統統留給夫人吃,不然她身子弱,容易犯病。」墨兒牢記少爺的話,往後她要處處以夫人為重心。

「傻丫頭,老爺爺想幫你算命,看你當少爺的媳婦兒合不合適?」

「哦!我是乾隆七年四月初九辰時出生。不過,伍爺爺,您不用算了,我決定要一直喜歡少爺,不改變心意,我肯定合適當他媳婦兒。」

「是嗎?給我一管筆和硯墨好嗎?」他盈盈笑著,揉起白髯。

「好啊!您等等。」

這爺爺挺固執,爹爹說過,成就一樁好婚姻,重要的是兩個人喜不喜歡對方,可不是門當戶對。

取來紙墨,老爺爺半晌不理人,對起上面的八字喃喃自語念個不停,最後在紙後頭寫上幾行字,有些潦草,墨兒看不太懂。

當他再度抬起頭時,臉上堆滿笑容,拉起墨兒的小手。

「果真是天作之合。」

「伍爺爺您說什麼?」墨兒不解。

「沒什麼,等你長大自然會懂。」他憐愛地揉揉墨兒的發辮。

「伍爺爺若沒要說什麼,我可有滿肚子話要對您說。」

「你有什麼話要對伍先生說?」

程氏和書閿恰巧返家,在門外听見墨兒的聲音,程氏訝異這丫頭那麼快就和伍先生打成一片。

「啊!夫人、少爺回來了。」墨兒剛看見人,就忙著倒茶、添水,順手將筆硯放回原處。

直到眾人全坐定位,伍先生才繞回原話題。「你有話要告訴我?」

「是啊,我要告訴您,這很重要哦!您要听仔細。如果少爺听您說書,怎麼听都听不懂,可別打罵他,因為啊!一打罵,腦子就會僵掉,有再多也裝不進腦袋瓜里。還有,要是少爺貪懶不用功,要好好勸他,別凶他,凶久了,他會對做學問不感興趣。這是爹說的,不會錯。」爹是她心目中重量級人物,她認定加上最後那句,就會是無庸置疑的真理。

她處處偏心少爺,說得書閿臉頰緋紅。

「你被打罵過,學問裝不進頭腦?」伍先生發現這丫頭會讓人不自覺想親近,拍拍墨兒的肩膀,若非要留下她照顧景夫人,他倒有意思連她一起帶上山。

「沒人打罵我呀!只不過每回我都默書默不出來,大姐眼楮一瞪,我就嚇傻了,本來沒忘記的也全給忘光光,我又不像三姐腦袋那麼靈光,隨便看看就能記牢。」

「放心,我不會打罵你家少爺。」他轉過頭對書閿說︰「去給恩公上香,上過香我們就上路,免得天黑路難行。」

「是!師父。」書閿恭謹回話。

書閿上香時,伍先生趁機將剛才批下的八字送到程氏手中。「好生栽培這娃兒,將來她對書閿大有幫助。」

她底眉看一眼手中紅紙,低身萬福。

「謝謝伍先生,將來閿兒就全仰仗您栽培。」

「別這樣說,世間都是一個緣字,十年前恩公救我一命是緣,十年後我遇上閿兒是緣,今日墨兒入你家門也是緣,人生有許多事要順著緣字走,不能違背。我們這就離開,夫人多保重。」

伍先生帶上書閿,對著墨兒的依依不舍一哂。

「我的話有無記牢?好好照顧娘,夜里別睡沉了。」書閿握住墨兒的肩胛,這才發覺再多的囑咐都不足以讓自己安心,她畢竟年稚啊!

「我全記牢,有空你要伍爺爺放你假,回家里看我們。」

「知道了,要多捎信來。娘……」從未離家的書閿看著娘,心中不舍太多。

「都注意下了,你去吧!我們會好好在家等你回來。」

揮別兒子,這是他們第一次分離。心掛著、擰著、撕著、扯著……但為了兒子的前途,不能不割舍眼眶逐漸地模糊……

跨出大門,程氏和墨兒雙瞳蓄滿淚水,大手小手牽在一起,自此她們的生命緊緊相扣,不得分離。

第三章

收下伍先生的八字批,程氏認真將墨兒當媳婦看待。

她教墨兒讀書認字、教她縫衣制鞋、做菜燒飯,舉凡一個女子該學該會的,無不傾囊相授。

她們同居共住,相扶相持,她們的情分比一般母女來得深厚。

時光荏苒,歲月匆匆,轉眼八年過去,書閿已成為翩翩少年,而墨兒也長足身形,變成個不折不扣的美少女。

八年當中,書閿曾和師父返家三次,每次見面都可看出兩個孩子經歲月洗練,成長得更懂事、穩重。

清晨,墨兒在前院曬衣服,其實她的力氣已能將衣服擰吧,不需要一大早就起床洗衣曬衣,只不過,習慣養成,她沒想過再去更改。

旭日初升,金黃光芒在墨兒身上,暈出金黃光圈,她長得夠高了,不再需要拿板凳墊腳,手一揚,衣服便利落上架。

書閿趕丁幾天路,終于在清晨時分回到家門口,籬笆如舊時、菜園如舊時,連門口的小板凳也如昔日,零落放置。只是那條大黃狗已不在,去年墨兒的家書中說,大黃狗老得走不動,昏睡過幾日,平平靜靜過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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