媚人淚娃兒 第13頁

"別煩了,我從來就不認為在江南買下織造廠會是個好主意。"繼禎一語道出她的心事,同床共枕八年,說不懂她,純屬笑話。

"你說什,你不贊成我的看法?既然如此為什要千里迢迢,陪我走一趟江南?"橙兒嘟嘴。

"我要不陪你走這一趟,你會認定是我在阻礙你擴展事業的野心,甚至會惱火我不但不支持,還處處扯你後腿。'"懂大局"的長孫家傳人呢!

"你的固執不講理只在我面前表現,大多數時間,尤其在外人面前,你的確又懂事、又得人心。想來,當你的丈夫還真悲哀。"

嗯……好象是耶!她比一般毫無自由可言老婆幸福得多,而他比那些在家作威作福的丈夫,少了些大男人優越。算起來,這場婚姻他吃虧比較多,可是……沒辦法啊!誰讓她是他的"救命恩人"。

"不然……我听听你的意見呀!你說在江南買下織造廠不是好主意,為什它是壞主意?"

"想想看,什樣的織造廠會願意出讓,什樣的織造廠任你花再多的銀子也買不下來?"

"你的意思是……經營不善的織造廠才願意出售?可是,如果我出得起高價……"

"若是信譽良好、品質在水準之上的織造廠,肯出賣的機率太小,畢竟要打響一個名號並非易事,就算他肯出賣,你再想想,織造廠最昂貴的東西一是什?機器還是師傅?"

"換言之,我們即使買下織造廠,老板大可帶走里面最出色的師傅,那我們花下大筆銀子,買到的只是空殼子,並無太大意義。"橙兒一點就通。

"沒錯,中國人是講情面的,我猜那些師傅寧願跟著舊老板走,也不願意留在一個對織造完全不懂的新老板手下工作。"繼禎微笑,對這個聰明學生,他很滿意。

"我想在家鄉建織造廠的想法,只能幻滅?"翹起嘴,這件事她已經計劃好久了呢!說放棄,好可惜。

"我有個想法,倒是可以試試。"繼禎說。

這句話又勾起她的興趣,趨向他,橙兒滿臉期盼。"你快說,我洗耳恭听。"

"我們買人才,不買廠。首先,我們花幾天時間明察暗訪,找到對這方面了解透徹的經營人才,然後,以高薪簽下此處著名的織造師傅,或許簽三年、或許五年,我們直接帶這批人回家,然後設廠、招募願意學習的新手。"

"懂了,我們聘他們為師,教導出一群子弟兵!"

"沒錯,也許投資的時間比較長久,不過,哪個生意不是靠長時間經營,才能真正做得好?"

"太棒了,我就知道我們家郎君最厲害,什都難不倒你。"

"你要是有心擴展事業,就要學會培訓人才,因為沒有人能事事躬親,總要放手給可以信任的人,然後委以重任。"

"我懂了,這並不簡單。"

"當然,最難之處在于放心,你要學會不以為只有自己做的才是最好,寬容下人的小錯誤,把錯誤當成人之常情,別拿對自己的要求去求下人,久而久之,你就會有一批得意手下為你忠心。"

"今日受教良多,謝啦!其實……,我常常覺得,長孫家的事業由你接手,說不定會做得更好。"

"沒辦法,我不感興趣。"

"你們兄弟的興趣真怪,一個愛吃、一個愛功名,也不想想能讓人吃香喝辣、穿綾羅綢緞的,非商人莫屬。"

"我有你這個老婆,還怕沒香辣可吃。"捏捏她的鼻子,他笑開懷。

"說的也是,等我們辦完事,我們就去坐坐畫肪,欣賞江南女子的柔媚。"

"做這種沒有經濟利益的事,會不會太浪費時間。"他調侃橙兒。

"人生!偶爾浪費吧!"擠擠眉,誰說她沒受他影響?婚姻就。是這樣,雖不能改變對方,卻總在不知不覺間影響彼此。

☆☆☆

春江潮水連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灩灩隨波千萬里,何處春江元月明。

平靜無波的江面上,幾艘畫舫妝點,曼妙絲竹在空氣中交替春情,春游江南,心情在水波間蕩漾。

靠在繼禎懷中,橙兒認真傾听歌妓——莫愁的一曲竹枝詞。

楊柳青青江水平,聞郎江上踏歌聲。

東邊日出西邊雨,道是無晴卻有晴。

這是一首播寫初戀少女的復雜心理,迷惘、眷戀、既嗔怨又期待,情郎的心同陰情不定的天氣,東邊情來西邊雨,擾得她心神不寧,只怕又是痴情少女薄情郎。

"要是我,我才不要猜疑,我會走向他,揚言問︰'你的心在哪里?"'橙兒突如一詞,莫愁停下曲子,同繼禎望向她。

"若是會錯意呢?會不會尷尬太甚?"莫愁朱唇輕啟。

"難道不說不問就不會會錯意?不!問明了,男有情女有意,從此天締良緣幸福一生,不留遺憾;若是男子意不在此,至少心底明明白白,不用再花精神費疑猜,而且除此之外,你還學會用勇氣面對感情。"

繼偵笑望,橙兒又想替人洗腦,連假期都不讓自己得閑,這算不算天生勞碌?

"勇氣?"莫愁不懂。

"在這個時代,有勇氣的女人才能爭取到自由和快樂。"

"快樂?不!女人從一出生就注定是辛苦,誰有權去談快樂?"莫愁苦笑,這女子大天真。

偷眼望繼禎,自他上船她已經好幾次偷瞧他,他的笑、他的縱容像極她的阿山哥哥。

那年,她離家,他追趕驢車,跌過好幾次,跌得滿身塵土,她看見他的淚在臉頰邊刷出兩道干淨。人生畢竟不公允,眼前男女幸福得意,她和阿山哥哥徒留空言……

"誰告訴你女人無權快樂?不對,這種想法太悲觀,存這種想法你就不會想去改變現況,不願意改變又怎能得到快樂?"橙兒極力鼓吹她改變。

"改變之後會得到快樂?不!我覺得改變之後是危險。能維持限前就是最好的狀況。"莫愁搖頭,想起家中爹娘和弟妹,想起青梅竹馬的阿山哥哥……再一次,她用"能維持眼前就是最好的狀況",阻止自己回想。

"你這樣想,對不起自己的生命,生命是用來創造所有的不可能,而非用來隨波逐流。"她振振有辭。

"姑娘能這樣說話,是因為你生活一帆風順,無苦無憂,和莫愁這種苦命人不同。"低眉,兩聲撥弦,撩動滿心苦澀。

"說說,為什你是苦命人?"橙兒好奇起她的故事。

"莫愁本名林嬌,家中有兄弟姐妹七人,前年爹爹腳受傷,行走困難,一家子生活頓成困窘。牙婆人門,我知道賣了自己,一大家子才能生計。臨行,別情依依,阿山哥哥揉紅一雙眼楮,明白這一別……就是遙遙無期。苦命女子倚青樓,賣了笑容留下滿月復愁。"別說快樂,光想象她都覺得自己奢侈。

橙兒听著,不哭的女人潤紅眼眶,仰頭,她對上繼禎,這個閑事她想管。

"假設當年吳大嬸不領我到長孫家,現在我一定跟她一樣淒慘,而且更糟糕的是……"

"是什?"他問她。

"我唱歌那難听,說不定早就讓老鴇捆綁起來,扔進江里喂魚。"她做一個吊死鬼的表情,惹得繼禎笑開。

"有道理。"繼禎點頭,附和她的話。把橙兒圖回自己懷中,第一次他強烈地想找到吳牙婆,感激她為自己送來橙兒。

"繼禎……我想幫全部……"翻過身,她在他懷里對上他的眼楮。

揉揉她的頭發,他知道她的心意。"不怕麻煩嗎?"

"我天天都在做麻煩事兒,不差這一樁。"她否定掉他的問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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