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人淚娃兒 第24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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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淺坐在書齋前的湖畔,一手抱著用暖裘裹起的予藍,一手持著釣竿。風吹,幾朵雪白花瓣揚起,落在予藍發際。

「予藍,你連病著都是美麗。」親親她的頰,貼貼她的額際,那時,他怎會這樣傻,以為只要不看不見,就能忘記愛她?

噗哧一聲笑,他笑自己太天真。

「予藍,那些日子不見你,我根本無心工作,幾次開錯方子,惹得仁濟里的伙計笑話我,他們說,我得了心病,要先開藥方醫一醫,不然糊里糊涂看診,早晚要醫出人命。」放下釣竿,他折下一小枝梅花,插到她發鬢間。

清冽的撲鼻梅香,帶出她的意識。

予藍醒了,但眼楮不想睜開,她愛听他說情話,愛賴在他懷里復習他的體溫,如果清醒,含蓄敦厚的他,再不肯教這些話輕易出口。

「你比梅花更像雪中仙子,快醒來吧!要是錯過梅子成熟時節,你肯定要懊惱,賣菜的王大娘還等著你腌漬的上好梅干賣呢。」

不過要是她醒來,看他這樣「糟蹋」梅花,肯定又要碎念上好一陣。

「珍珠說你不想當妾,其實我根本不在乎你要當什麼,當妻也好、為妾也罷,反正我心里只篤定了你一人,你是我的天地,我的最愛。」

笑偷偷在她唇邊現形,但他望著遙遠天邊,沒注意到她的表情變化。

「那晚的大吵,我承認自己錯了大半,我被你那句‘我是孟秀才的女兒’給嚇呆,然後腦子拼命往壞處想,我否認這些年你對我的點點滴滴,忘記你為我念書念到喉嚨沙啞,忘記你的專心認真。我認定你接近我,是為了報仇,對我,你沒有愛、沒有情。

知道嗎?這些才是你真正打擊到我的部分……其實,我並不介意你的報復,不介意你向蘇家追討公平。你很早就知道,我可以為你放棄蘇家現有的一切,不會吝惜……但是我無法忍受你不愛我。」

攬緊她,她怎能不愛他呢?他是用了那麼多心力來愛她啊!

只是,愛情呵……很少出現公平。

「或淺,你在這里。」蘇永從外面走人,直直走到兒子面前。

「爹。」

「予藍丫頭的情況有沒有好些?」

愁了眉目,或淺搖搖頭,要能自欺欺人不知該有多好,偏偏他是個大夫,怎騙得了自己。

「我送采欣回程家,把立場說清楚了,但願如你所說,沒了靠山,她會節制自己的脾氣。唉,幸好她肚皮爭氣,懷了程家骨肉,不然程家哪能這麼好說話。」養不教,父之過,女兒嬌縱,能怪到誰的頭上?

「爹,對不起,發生這麼多事,或淺不能為您分憂。」

「這些全是我一手造就出來,我豈能不收拾,還望兒子替我分憂?對了,玉娘已被判決發配邊疆,孟秀才的竊盜冤屈也趁這次刷清,我決定開糧賑災、義診一個月,好替孟秀才積陰德,也替予藍她們四姐妹積些福報。」

「多謝爹爹,替予藍著想。」拉拉她身上的暖裘,他怕她凍壞,

「這是咱們欠孟家的。予藍丫頭,你就做做好事,快點醒來吧!不然我兒子再這樣下去,說不定會比你早些踩進棺材里。」

「爹,我本來想,既然予藍不喜歡我,等我們散盡蘇家財富後,就讓她回石頭村與姐妹相聚。可是,經歷過這場,心底明白,我再也不能沒有予藍,她愛我,我要留下她;她不愛我,我還是想留下她……」眉苦心澀,他不是個會勉強別人的男人,可是面對自己的愛情……他無法不誠實。

予藍的笑容又擴大了,她笑個不停,只差要笑出聲音。

這回,蘇永瞥見她的笑容,忍不住搖頭,看來這兒子將來只有受制的份兒。算了,听某嘴,大富貴。兒子都不計較,他這老頭子還能不平衡?

「既然想留下她,就辦場婚禮吧!讓珍珠、翠玉替予藍丫頭打扮起來,趁她沒清醒,趕緊娶她入門,免得等她醒來又生變。」蘇永提議。

好吧!既然兒子治不了,就讓他這個縱橫商場的老子出手,看誰的心機詭詐、誰有本事當個稱職奸臣。

「我要娶她為妻!」他重申立場。

「這樣好不好,要是予藍丫頭能清醒過來,你就娶她為妻;要是她醒不來,就迎她為妾,再另娶一房妻。要曉得,你是蘇家獨傳的兒子,蘇家總不能在你身上斷了香火,我知道你很為難,但為了祖宗,你就勉為其難吧!」蘇永說得苦口婆心。

說完,他偷偷看向予藍,她的眉毛挑了一挑,滿臉的不以為然。

「爹,在這件事情上我有我的堅持,予藍活著我娶她為妻;她死了,我迎她的牌位為妻,終生不再娶妻生子。至于傳承後代,就讓采鈴招贅賢婿吧!」或淺堅持。

「不行,這件事一定要依我,不然我要和你切斷父子情。」他沉聲。

「爹,請不要逼我,這些年在我身邊扶持我的‘親人’,是予藍。」他的言下之意,已經相當明顯。

蘇永垂眼望她,她的臉上不小心泄露出得意神采。還不醒?真沉得住氣!蘇永忍俊不住,伸手想拍她的臉頰。

他突如其來的動作讓或淺嚇一跳,忙護住懷中人。

瞪眼兒子,典型的有了老婆不要老子!

蘇永沒好氣說︰「予藍丫頭早醒了,她玩你的。」

「是嗎?」他一低頭,剛好撞上兩顆水靈靈的眼珠子。

她為他的話而感動起霧,環住他的頸子,習慣性地把耳朵貼向他的心髒。

「剛才我听到你好多心里話,可是這會兒又听不見了,往後,多對我說說這些話吧!不要讓我誤會你不喜歡我,讓我以為我們之間相隔千里。」她在他懷中細語。

「你是說……你喜歡我?即使我是你最憎恨的蘇家人?」他不敢置信。

「你搞錯,我並不恨蘇家人,我恨的是害我爹爹的人。」

「可是,你那天明明對我說……」

「那天我在生氣,生氣的話作不得準,就像你也說我和玉姨娘一樣,我氣死了,我哪里和她一樣,她討厭你、排斥你,我愛你、敬你,你居然說我們一樣。你還吼我、罵我,你分明好壞不分、分明欺善怕惡、分明……」說著,薄霧形成淚珠。

「好好好,都是我的錯,我認錯,我保證以後再不對你發脾氣,不再說氣話,我……常對你說心里話。比你听了高興。」弄到後來,錯全出自他身上。

「說話算話哦。」予藍望著他說。

好喜歡他的眼楮,那里面總帶著無盡的包容和疼惜,說不愛,她既愚笨又違心。

「一定!」撫撫她的眉毛,這時代女子都喜歡修出兩彎柳眉,但他喜歡她帶著張揚生命力的濃眉,自然、桀驁。

在他們深情凝望時,蘇老爺不識趣地輕咳兩聲。

貼貼緋紅雙頰,她藏去羞赧,先發制人,「你明知道我醒了,還故意說那些話教或淺傷心,你對兒子這樣壞,我也不對你好了。」坐直身,她故意圈起嘴巴朝天上喊叫。「蘇振爺爺,你兒子太壞了,我不替你傳話,有空自己跟他托夢去吧!」

哼!刁人、難人,可是孟予藍的專屬權利,就算是他老爹爹也不能越權。

「你從哪里听到蘇振這個名字,或淺告訴你的?」蘇老爺緊張問她。

「我確定沒有。」或淺說。

「你當然沒有,不然我也不會被蘇神醫認笨,他有話要我傳給你爹。」

「你在夢中見他?他要你傳什麼話?」蘇永心急。

「他說永兒……」

「對對對,我爹都是這樣喚我的。」蘇永連聲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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