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奇怪,是我太、太……對不起。」他們並沒有同房,他們是發乎情,止乎禮。這一樁大概是自他們結完婚後,最讓她振奮的消息了。
「不怪你,大家都會這麼想吧!那些報章、雜志不全是這樣渲染,甚至還有更夸張的,居然明指著揚揚,說他是黎儇的親生兒子。」
「媒體都是這樣的,別介意。」
「不說廢話,我帶你去他的房問。」正談著,揚揚從他房里拿著一張圖畫走出來,人還沒到,聲音已先他而到。
「媽,你來看我的棘龍,天氣太熱的時候,他背上的骨板會歪到旁邊,就不會熱了……」人走到餐廳前,他看見繪藍,停住話,一雙骨碌大眼盯著她看。
「你好,我是秋阿姨,你喜歡棘龍嗎?我比較喜歡翼手龍,可是我老把它和始祖鳥弄混。」他是一個人見人愛的小男生,幾乎是第一眼繪藍就喜歡上他。
「翼手龍的翅膀和蝙蝠一樣,始祖鳥的翅膀有羽毛。」
「你真厲害,這些我都不知道,以後,你要多教教我好不好?」
「好啊!」揚揚不怕生地握住繪藍的手,把手上的圖交給她。
「你來正好!揚揚,你帶秋阿姨到爹地的房間,媽咪要去工作。繪藍,我不招呼你羅。」揮揮手,她轉往另一個方向。
「沒問題,姨,你跟我來。」
牽起他,繪藍看著他那張豐富的圖畫紙。
「你畫了好多恐龍,有三角龍、薄板龍、箭龍、甲龍……咦?這只我不認識,這是什麼龍?」她把圖指給他看。
「它叫小盾齒龍,住在水里面的。是不是很像鱷角?可是仔細看,它的頭和鱷魚不一樣。」
「嗯!看出來了,它的顎比較短。」
「你真聰明,比我媽咪還捧,我教她快要一百次了,她都看不出來。而且,我告訴你呦,我媽咪畫圖比我還遜,她只會畫衣服,其他的什麼都不會畫。」
「她跟你不同,她是服裝設計師啊!她的工作就是讓每個人都穿得漂漂亮亮,當然要畫衣服。你的圖是要讓人看得開心快樂,就要畫很多很多不同種的東西。」
「你說的有道理。」他一手推開黎儇房門。「姨,這里是我爹地房間。」
「謝謝你,現在我要開始整理了,我們可不可以一邊工作一邊談天。」
「當然可以。」
揚揚坐山書桌,拿起紙繼續畫他的恐龍,繪藍則快手快腳地擦窗拭櫃,拖地鋪床,並將她帶來的行李打開,把他的衣服一件件掛上衣櫥。
當她把花瓶裝水抽上兩校新鮮天鵝絨,走回房問後,她發現揚揚已經累癱在書桌上。抱起他,把他放在黎儇的床、蓋上被,她輕輕地在他額間一吻。
環顧四周,她滿意地欣賞自己的杰作,這是家,她親手為他整理的家。收收桌上的畫紙,靈機一動,她拿起筆,為她的丈夫寫下第一封情書。
我的房子告訴我︰「不要離開我!這里住著你的過去。」
道路告訴我︰「過來跟隨我吧!我是你的未來。」
於是,我回答我的房子和那條路︰「我既沒有過去也沒有未來,倘若我留下,去就在我的留中;倘若我離去,留就在我的去里。」
我想告訴你——我知道不管去或留,不分身在房子里或道路上,我的心里始終有你、有愛。雖然,愛你很辛苦,但是我樂意為你堅持,因為你是你,獨一無二的黎儇……也許,你會覺得不耐煩,不耐煩我的愛、我的束縛,但是請你為我將就,因為愛你的心正熾。
親愛的黎儇!
今天第一次見到季昀和揚揚,我了解了,為什麼你的心會留在他們身上,他們不單單是好人,更是可愛得讓人不忍釋手,我很喜歡他們,和你一樣。
你是不是想問問我︰「既然你那麼喜歡他們,何不成全我們?讓我們一家人名正言順,幸福終生。」
請不要問我,因為我也是無解。如果,他們囂張一點、態度惡劣一些,也許我這場仗就打得有因有由,奈何,他們的善良讓我師出無名,想張牙舞爪又覺自己可笑。
這場仗是打不起來了,我清楚,在錯綜復雜的三人關系中,我毫無勝算,但請你對我慈悲,讓我為自己努力一次,就算結局是失敗,至少我盡心過,在往後歲月中不留遺憾。
在這個過程中,請別對我生氣,我會傾全力,不干擾你的生活作息,說不定,說再見那天來臨,我們會成為朋友,是不是?
祝福你!
繪藍
摺好信紙,她把它壓在花瓶下,輕輕綻放的花瓣讓風吹得微微舞動。
「麻煩你了,請把我的心意傳遞給他。」一合掌,願上蒼祝福他也祝福自己。起身走出門,她沒去找季昀道別,輕輕巧巧地走出他們的世界。
☆☆☆
辦公室里,談完公事的兩個男人伸長腿,一派優閑地啜飲杯中咖啡。
情緒是好的,因為,今年度的業績成長比去年同期高過十八個百分點,這對經營者無疑是好消息,更何況是這兩個將事業擺在生命最重要部分的男人。
「最近過的怎麼樣?」陸杰問。
「很好啊!和以前沒有不同。」黎儇隨口敷衍搪塞。
「新婚燕爾,你們沒有如膠似漆?」
陸杰是他的大學朋友,當年他和陸杰、陶懋承三人是結黨好兄弟,他們無時無刻黏在一起,上課、泡馬子,走到哪里部可以同時看到三個人的影子。
那時,黎儇認識外文系的季昀,他欣賞她身卜那股讓人舒服的特質,但是追求得不夠積極,後來讓陶懋承捷足先登、先馳得點。
大學畢業季昀嫁給懋承,半年不到,生下個胖小子︰陶檇揚,可惜幸福生活維持不久,懋承肝病去世,留下兩個妻小相依為命。
黎儇自然而然地負起照顧兩人的責任,他成了揚揚的爹地,也成了季昀最大的心靈支持者。
「你是開玩笑還是諷刺?我和秋繪藍的情形你又不是不清楚。」抓起杯子,他仰頭把咖啡一古腦兒全倒進嘴里,沒加糖的咖啡苦中含香。
「沒改善嗎?拜托,同一個屋檐下生活近三十大,你還能天天維持一張冰臉對她,不簡單!佩服、佩服。」
「誰告訴你,我和她住在起。」
「你……你還住在季昀那邊?」陸杰湊到他面前,近得幾要貼卜他鼻子。
「不行嗎?你想替季昀趕人。」閑閑地撥出電話,跟揚揚聊幾句家常,再掛起電話,重新面對陸杰。
「你打算這樣下去。」
「我不覺不好。」幾十天下來,他逐漸適應秋繪藍這個一天只出現一次的妻子。
「真不給她一點機會?黎媽媽說她是難得的好女人。」替她說項是為著心中存的一點好感。
「你也這麼覺得。」看來這個隱形人的魅力不容小覷,季昀說她好、揚揚迷上她、秦秘書直夸她,現在連陸杰都站到她那邊去搖旗吶喊。
「不知道,不過婚禮那天,她的表現讓人激賞。」
「感情的事不能勉強。」
「是哦!她愛你、你不愛她,你愛季昀、季昀卻不愛你,奇怪!你都知道感情的事不能勉強,為什麼要勉強季昀的感情?」陸杰用他的話反駁他。
「揚揚需要一個父親,何況季昀喜歡我。」
「那不一樣,她是拿你當朋友,你心知肚明,季昀仍然深愛著懋承。」
「那並不會影響我們的相處,我知道我愛她、她是我的初戀情人,我會一直支持她、照顧她,陪伴她走過一生。你忘記了嗎?懋承去世前把她托付給我,我不會小心眼到嫉妒懋承留在她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