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癆梅夫人(下) 第2頁

她把盛樂胥交給了梅天驕,逕自拉著白露進了廚房。

蒸籠里有兩屜蒸好的肉包子,她也不怕燙,撿了兩個放在碟子上,讓白露嘗嘗看,順便給個講評。

白露一咬,只覺得皮薄肉香,肉半肥半瘦的香味一股腦從嘴里冒了出來,燙嘴的油汁沁著面皮,好吃到這會兒要是把舌頭也一塊吃進肚子,都不稀奇了。

她忍不住又大口一咬,接著秀氣的捂著嘴,為自己的失態覺得害羞。

「夫人別客氣,盡量吃,我們家小姐就怕自己做的吃食沒人捧場。」把柴枝送進灶膛的春芽露齒一笑。

「想不到妹妹的手藝這麼好。」白露真心稱贊。

「我嘴議嘛,總變著法子折騰吃的。」盛知豫吐了下小舌,逗得所有的人都笑了。

「妹妹有什麼活要做的告訴我,我也來幫忙!」

「我早就等著嫂子這一句了。」

「我要幫了倒忙可不能去說嘴。」她嬌笑著,笑出一張粉色面容。

她嫁到盛府沒多久便匆匆跟著夫君來到白河,沒有和妯娌、夫家人相處的經驗,可因為自己臉皮薄,嘴也笨,和鄰舍的婦人也相處不來,沒想到卻在這里找到了同樂的感覺。

中午,包子和煎餅自然成了眾人的午飯,盛知豫蒸了將近十籠的包子,竟被四張男人的嘴一掃而空,最後就連斯文的盛樂胥也不好意思的解開腰帶,大人連同小孩撐著肚子灌茶消食去。

晚上的配菜都已經切好放著,下午,盛知豫打算要炸油果子。

做油果子工程浩大,盛知豫度量了下家中人口,她心想一年才那麼一次,想讓大家吃個夠,于是大手大腳的在鍋里倒上了一壇子的豬油。

白露看著那些油,心里不自覺的抖了一下。

「妹妹,別怪嫂子交淺言深,我听你三哥說你接繡活養家,這錢賺得辛苦,更該省著點,又何必花這麼多錢擺弄這些?」倒入鍋里的油,那份量揣度著尋常人家可以吃上一兩個月有剩。

「一年就過這麼一次年,總想讓大家吃好一點。」

「夫人,你就管管我們家小姐吧,這些天,淨做這些家事,要把手都做裂開來,勾花了綢布繡線,看她怎麼接繡活?」春芽死活不讓她沾手做這些累人的活,卻拗不過自家小姐,這會兒來了個能說上話的,怎能不投訴?

白露可沒見過敢管小姐的丫鬟,不過听得出來這丫頭不想盛知豫沾這些油膩,純粹一片好心。

「我哪是什麼夫人,春芽妹子還是叫我白露姊就好。」是個懂分寸知進退的丫頭,一得知她和盛知豫的關系,立刻改了稱呼。

「得得得,我炸完果子就撒手,年夜飯可要看你和黃嬸的了。」這丫頭哪是怕她的手裂了口子做不了繡活,她是壓根不讓她進廚房。

在這丫頭的心里,她的主子就只有她一個人,既然是主子哪能讓她踫這些下人做的事?

只是如今的盛知豫已經不是以前的盛知豫,她知道要審時度勢。

別院里就這麼些個人,要她袖手不管,依舊過上那種茶來伸手,飯來張口,凡事等著春芽和黃嬸張羅,做一個高高在上的夫人的日子嗎?

她過不起,也已經沒把自己當成肅寧伯府的長媳。

不錯,她仍要算計,算計吃穿用度,算計要怎麼讓自己的日子越過越好,但是她不用再算計人心,不用戰戰兢兢。勞累,那不算辛苦,自己想過得是簡單的生活,而不是天天和婆母、妯娌、妾室們戰斗著過日子,更何況嵇子君那男人不值得讓她為他奮斗。

她在別院這里,才不管外頭把她傳的多難听,流言這種東西,日子久了,自然會被新的事情掩蓋過去,最重要的是她身邊這些人,讓她精神上覺得一天比一天有希望,一天比一天樂天知命。

所以就算手粗了,腿細了又如何?

第8章(2)

拗不過她,最後,幾個女人合力炸出幾大盆鮮黃油亮的油果子。

這炸油果子看似簡單,卻要掌握好面、油和糖的比例,否則炸出來的油果子不是太酥就是太硬。

香氣飄到外面,已經結束外頭工作的男人們為著面子不好進來,小米團子卻沒那顧慮,一進來就撲到盛知豫身邊,睜著圓溜溜的大眼,這分明就是來討吃的。

尾隨在他後頭的小雪球卻沒那膽量,杵在後門處,頭擱在兩條長腿上,表情憨厚,神色無辜到人們很容易忽略它的殺傷力。

盛知豫不得不說小雪球比人還善解人意,很多事情若它犯錯,只要捏著它脖子的軟肉告訴它什麼事情可行,什麼不可行,它就不會再犯。

經過這陣子每日大骨與豬肉拌飯喂養著,它瘋了似的長,蓬松皮毛竟比天上的白雪還要潔白上三分,盛知豫就著梅天驕教她識別狗種的法子辨認,凸出的頭頂骨,倒三角耳,和豐厚的頸毛融為一體的頭部輪廓,生有濃密長毛的尾巴卷曲在背部,她當時倒吸一口氣,發現它居然是一只長在雪山上的雪獒犬。

說也奇怪,它從不對盛知豫以外的人搖頭擺尾,就連每天在它身上滾來滾去的小米團子一旦惹得它不高興,那弓起身體來低哼的樣子也會把天不怕地不怕的小表嚇得屁滾尿流。

這時的小雪球還稱得上可愛,不過日後當它長成成犬時,竟宛如雄獅般的魁梧雄壯,自己每每看到它巨塔般、直立起來比梅天驕還要高的身子時,都會後悔把它叫作小雪球。

其實不只小雪球長得可喜,趙鞅這這孩子也在竄個子,他初來時給他做的衣服,這會兒要不是短了腿,就是短了手。

他一出現,別說白露看他明媚的笑容覺得他可愛,盛知豫也分出手來模模他松軟的頭發,順手給他一小碗炸油果子,他鼓著小臉吃得可是歡快極了。

盛知豫索性給他裝了一兜,讓他出去玩。

趙鞅用紅紅的小油嘴親了她的臉頰。

「跟你這麼親,這是哪來的孩子?」白露看得艷羨不已。

「說起來不知道是哪家的孩子……」看著小米團子蹦蹦跳跳的吆喝著小雪球,那狗一口吃掉他半兜的油果子,他略有些炸毛,一人一狗又鬧騰起來,盛知豫閉了閉眼,對于這麼久沒有人來認領,她已經把小米團子當成自己的孩子養了。

把拾到孩子和狗的事情說了一遍,也把自己想收養他的心意也說了。

「听妹妹的意思是不回夫家去了?」

「如果回去,也是為了和離一事……」

天寒,屋外北風呼呼。

一個除夕團圓飯,也不拘男女分桌慣例,眾人團團圍著吃得暢快淋灕,石伯拿出一壇他窖藏多年的白梅釀,拍開泥封,醇厚濃郁,味久不散,就連趙鞅也淺嘗了一口,氣氛更加的熱鬧起來。

最先被灌酒的是盛知豫,也不知道是誰先起的頭,一輪下來,無論大大大小,男男女女輪流的來敬她,她又敬了回去,陳年的白梅釀雖然不是烈酒,後勁卻是強悍,雖然只是沾沾唇,也真把盛知豫吃得滿面粉紅,眸色晶亮,她目光流轉卻見梅天驕神色微微復雜的看著她。

他也吃了不少酒,眼眸卻依舊清晰,一點也不含糊。

酒足飯飽,盛樂胥夫婦告辭著要回縣城。

「黑燈瞎火的,不如在這里歇一晚,明日再回去。」盛知豫勸留。

盛樂胥捏著妻子的手,「我向鄰居借了馬車,說好幾個時辰就得還上的。」

他既然這麼說,盛知豫也不強留,拿了兩條自己腌的五香醬肉、臘肉,一大碟甑兒糕,一籃子炸得外酥內軟油果子讓他們帶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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