馴嬌妻 第15頁

很想哭,咬住唇,很用力、很用力,她讓痛覺提醒自己僅存的自尊,不落淚、不示弱,她是最傲骨的宋旭脈。

「說得好,你是我們菊花寨最出色的女人,這話要引起多少女人嫉妒。」輔仁接口。

「才不會呢!霜霜本來就是最好的,她才不像那個成天啥事都不會做的女人,只會一味假清高看不起別人,她看不起我們當強盜的,我們才看不起她呢!」

聯合次要敵人攻擊主要敵人是人之常性,小勻也不例外,只要能讓驥哥哥反宋旭脈送走,她排第幾都沒關系。

何況,霜霜早就私下告訴她,她喜歡的人是孔哥哥,不會搶走她的驥哥哥。

「別這麼說,人都各有自己的優點和不足處,不能拿來相較,像小勻的天真浪漫、喜兒的慧黠聰敏、羅嫂子的英氣颯颯,都是旁人不及的。」霜霜柔聲道。

「說得好,真是精闢見解,看來霜霜姑娘飽覽群書,滿月復墨水。」鼎驥的贊頌不曾止歇。

「本來就是,霜霜的爹還是個秀才呢,他不但有學問還有一手好醫術,全教給霜霜了。」小勻插口。

「是嗎?我真想見見令尊,看是怎樣的人才能教導出這們的靈秀女子。」他握住她的手,深情款款地望住她。

旭脈全身發顫,想轉身離開,避掉這幕難堪,無奈失卻力氣的雙腳再支持不了她的意志。

她的心碎了,幾千幾萬個碎片飛揚在夜空中嘲笑她的愛情。

他說過愛她,原來只是虛假,她卻為了這份虛假交付真心,可憐她無疾而終的愛情呵!牙齒深深陷入下唇,她嘗到咸咸的血腥,卻感覺不到痛。

是不是心死了,知覺也會跟著滅亡?然後呢……生命灰飛煙散,再不留痕跡于世間?

不準暈厥、不準哭泣!她對身子下最後一道命令,她不願讓任何人看輕。

他們的隅隅私語映在她眼中,成了千只針,刺入她的肉、她的骨、她的髓,刺得她再尋不出完整。

「我們來合唱一首杜甫的琴台,你會嗎?」鼎驥輕問。

霜霜的眼光掃過籬笆外的人影,明白了他演這場戲所為何來。

她就是小勻口中的狐狸精吧!看來他相當在乎她,否則他大可維持那副生人勿近的冰冷,不用大費周章賣力演出。

既然他在乎刀子,那麼在目標達成前,也許、也許可以送給他的心上人一點兒小禮物……朱唇微啟,她作出無限嬌羞模樣,足一拐,差點兒跌倒。

他伸手一撈,把刀帶進自己懷中,那種曖昧氣氛惹出眾人哄然。

霜霜坐入定位,兩三個挑弦,音律已成。

茂陵多病後,尚愛卓文君。灑肆人問世,琴台日暮挨雲。野花留春靨,蔓草見羅裙。歸鳳求凰意,寮寮不復開。

琴台?!

他居然用司馬相如和卓文君當壚賣酒、琴台定情的愛情幫事,來暗喻他們當中至死不渝的愛情?那她還留在這里做什麼,匡啷一聲,手上的盤子應聲落地。

這聲音引來旁人側目,看到她,大家都怔了一怔,不知該做何反應,羅嫂子忙迎上前去,熱絡地拉住她的手。

「你還沒吃晚飯吧!一起進來听曲子,這里有些瓜兒果兒的,餓不著你。」

刀子勉力擠出一絲笑容,搖搖頭婉拒。

「人家不想來,我們就別勉強人啦!人家是好了不起的千金小姐,跟我們這些低三下四的人一起取樂,不是降低身份嗎?」小勻冷言冷語地走近。

鼎驥沒阻止,他的態度鼓勵了大家的訕笑嘲諷。

「可不是,何況要啞巴來听曲子,不跟喊瞎子來賞畫一樣無趣。」

「是啊、是啊!難不成你們還要她來和霜霜姑娘合唱曲子?」

話一說出,大伙兒哄堂大笑。

旭脈沒應答,蹲收拾一地殘破。

皚仁和鼎驥想繼走近,當他看到地上灑落的殘羹和發硬的窩窩頭,心頭怒火更熾烈了。

她是故意的!

菊花寨里民生富裕,沒人會去吃這種東西,她想跟她唱反調,想讓他易弦改轍送她下山?想都別想!

他哪里知道,寨里有人想整刀子,根本不讓她上桌吃飯,兩樣果月復的殘羹剩菜算是照了規矩了事。又得重洗過;就是在她的飲水里加鹽巴,再不飯飯餿湯,整寨里的人根本是團結起來聯的欺負她。

「走!我帶你去吃一頓‘正餐’。」輔仁蹲下去,伸手拉住她的手腕。

她一緊張,捏緊拳頭收回手,掌中破瓷片順勢插入,鮮血隨之竄出。

「放開她!」鼎驥的聲音射出,如結凍冰珠。

旭脈仰頭,她的臉龐仍然驕恣,不會不熟他、絕不求他,寬願死了,刀子也不讓自己當條搖尾乞憐的狗。

甩月兌輔仁的手,她一提氣,跑回采豐居。

他凌厲的眼光追隨她的背影,怒焰燒炙著他的心。

**

縮起身子,好冷好冷,淚在沒人的時候偷偷滑落。

沒注意到嘴角流血、沒看到鮮血已經自手掌漫過衣袖,她只專注著說服自己不哭。

她不是棄婦、她沒有交付真心、她不在乎他……

從來就不,他只是一個強盜,一個寡廉鮮恥、缺乏道德的土匪,她怎會愛上他?

不愛、愛,她不愛他……就如他說過愛她……都是騙人……

她拚命說謊、拚命欺騙自己的心,可是……謊越說,淚越狂,她哭得更厲害了。

怎麼辦?停不下來啊!停不了淚……也停不了愛他啊……

怎麼辦?好痛好痛,心痛、身痛、頭痛……她全身每一個環節都好痛好痛……

第六章

打開右掌心,汩汩的血還在流著,左手用力一扯,拉出刺在肉里的瓷片,也扯出更大的傷口,血噴了出來,溫溫熱熱的,她伸出舌頭去舌忝,腥膩的嚇人,她永遠都學不來喜歡血腥,也永遠成不了他的同類人。

他們注定是不同的兩個人,兩個世界、兩顆心,努力無用啊!

長聲嘆息,偏過並沒有,她累了……睡一覺,也許這一睡就再不會醒來,從此不丙傷心……

一個暗黑的身影自門外射入,站在床前注視;灃她,昏黃燭光映照著她的睡容,只見刀子眉頭微微皺起,難道刀子連在夢中都不得安穩嗎?

拿起隨身藥膏為她抹上,解下懷中玉佩為她系上,他在她耳畔堅定地說︰「不管你多努力,都躲不開我了,你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鬼!」

手指輕輕撫上刀的臉龐,清瘦的小臉掛滿憔悴,有些些心疼、有絲絲不舍,究竟要到哪一天,他們才能停止對立?

小勻自屋外走入,手里拿著一襲新裁好的衣裳,哼著小曲子,一蹦一跳的,心里想著,等驥哥哥回來,她要把它穿給驥哥哥看,他說過秋香色最適合她。

驥哥哥、孔哥哥和公孫大哥今兒個一早就出門去,約莫明兒晚上,最遲後天一定會回來,到時她要央求霜霜教她燒一桌子好菜替他們接風。

推開房門,乍見旭脈站在她房中。

她來做什麼?小勻警戒地瞪著她。

「你來我房里做什麼?」

旭脈沒說話,仍是那張讓人見就生厭的表情。

「不說話?是我請你來?是我抬了轎拜你上門?沒人欠你情欠你恩,你不用老拿那張囂張跋扈的臉對人。」胡亂罵過一通,她心情也跟著好上幾分。

那個晚上大伙兒眼楮里看得清清楚楚,驥哥哥對她早不在乎了,押寨夫人?是好听的說辭,說難听點兒的,根本是個暖床妓。想拿喬?等著吧!

旭脈淡淡一哂,卸在小勻眼里就是諷刺。

火苗竄上來,一指鼻,她劈時啪啦罵得好不痛快︰「你還以為自己是宋大小姐?別做夢了,落到我們菊花寨,吃我們一口強盜飯,你就變成半個強盜了。要不是驥哥哥要留你暖床,你早就被編派到廚房做雜役,沒眼前這麼好運道的。不過,照我看來,驥哥哥對你的興趣已經所剩無幾,你的好日子不會剩下太多,好她把把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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