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戀魅君 第3頁

她的氣息轉弱,唇角噙著微笑松開女兒的手,偏過頭沉睡。

織昀細數著母親的呼吸,一下、兩下、三下……直到她確定媽媽是入睡而非離去,一顆懸掛著的心才停止了擺蕩。

「你睡一下,只一下下不能太久哦!我等你醒來,我會在這里一直一直等你,直到你醒來。"織昀在母親耳畔輕聲叮囑,嘮嘮叨叨像個小老太婆,她害怕著母親這一睡去就不再醒來,因為她有強烈的預感和恐懼。

然而,閻王要人三更死,不會在五更才開出催命符。如同她所預感,母親這一覺睡了足足三天,三天後她就真正離開女兒、離開這紛紛擾擾的人世間。

第二章

屋內屋外一片歡樂景象。

心形的氣球,粉紅的、紫的、金黃的、橙的……大大小小結滿了榕樹枝扮。莫札特輕快的弦樂四重奏在空氣間流竄,暈染得每個人的心情都隨著輕快飛揚起來。

羅獻庭的學生都來幫忙了,穿著白袍的年輕身影在屋里屋外忙碌地張羅。

對于教授和師母間這段艱辛的情路,他們感同身受。因此這群準醫師們大費周章,要把這場婚禮辦得轟轟烈烈。

忙了一上午,儀式順利完成。教授、師母達成多年的夢想,成為一對名正言順的夫妻。伯墉、織語也定了未婚夫妻的名分。

大伙兒三三兩兩坐在樹下閑聊,等待著入夜的席宴。準備掀起另一波熱鬧高潮。

站在綁滿五彩繽紛氣球的樹下,織昀孤單的身影顯得格外落寞寂寥,遙遙對望著那一屋子的喜慶,她顫抖著身子在人群中尋找"他"。

亮晃晃的陽光照不進她心底的腐朽陰沉,掛在眾人臉上的喜悅融不入她懷恨的眼楮。織昀慘白哀戚的容顏與滿園的幸福格格不人,她像誤闖天堂的幽魂,冷然地在角落詛咒、想慰眼前的歡樂喜慶。

母親一死,他就迫不及待地大肆慶賀了,原來他的快樂要建構在母親的痛苦上!他總算解月兌母親給的束縛,或者她該奉上一份恭喜。答應媽媽不去恨他,沒想到真正要實行卻是這般困難重重,她對自己益發沒有把握了。顫抖著手,她把握住牛皮紙袋的拳頭松了又緊、緊了又松…仿佛握在掌心的是她劇烈收縮的心髒。

就一次!見他最後一次,從此他們的生命不會再有瓜葛牽絆。她命令動彈不得的雙腳往前邁進。

身穿白色西裝的伯墉遠遠地就看見織昀,他遲疑了一下,走向傷心影子。

「小姐,需要幫忙嗎?」溫柔醇厚的嗓音帶來一陣暖意。

抬眼,她撞進他深邃的眸子中,那一潭清澈的眼波奇異地抹平她的驚懼,他嵌掛在唇角的穩實微笑,撫去了她的滿心焦惶。直覺地,她信任他,相信有他在就會天青氣朗、就會換得一季平安。雖然,這不合乎她多疑的慣性,但是眼前這個男子就是讓她平靜也心安。

「我想找羅獻庭先生。"她順了順長發,把耳邊的白花扶正、素眼拉平。

「請問你是……"難以解釋的熟悉感在伯墉心中逐漸醞釀,看著她,他的眼楮再也轉不開。

是怎樣的感覺,讓他想把她深深刻在腦海中?他不知道,但是,首次他不再排斥前世今生的無稽說法。

「我叫羅織昀。你們正在舉行宴會嗎?」

織昀?教授的大女兒!

伯墉仔仔細細地審視她,她白皙縴細、五官姣美,這樣的一張臉任誰都很難不被吸引。她相當相當美麗,美得輕靈、美得讓人無法轉移視線。

她和織語一樣都有雙大眼楮,不同的是織語的眼里裝滿了陽光和歡笑,而她的眼里裝的卻是憂郁悲愁,濃濃的哀慟積壓在她眉尖,窒人的陰霾隱去了她的嬌艷。

他強烈地想為她拂去那抹哀愁,強烈地想把她收納在翼下保護。

「今天是我和織語文定的日子。"他避重就輕,不提教授和師母的婚宴。

文定?織語?他和她同父異母的妹妹文定?她心底迅速竄上一股強烈的失望,說不上來為什麼,就是覺得擂鼓般的心跳震得她耳嗚目眩。

「我穿這樣進去,會不會讓你們為難?"她局促地拉拉身上的素服。

「我們都是醫生,沒有人會忌諱這個。來!苞我進來。"他沒猜錯,林女士果真出事了。領著她,伯墉帶頭走進門。

織昀踩著他走過的痕跡,一步一步,小腳印安上大腳印,她的心微微嗆著。

隨著他的引領,她走到父親跟前。

抬起頭看見"他"挽著一個身著新娘禮服的中年女子,她…是郭玫杏?原來今天是他們的"大喜之日"!他們等了十年總算等到今天了,難怪要大張旗幟慶祝一番。織昀後悔沒捧來母親的骨灰壇,看他們如何敢在母親面前進行婚禮?

踩著冰冷的大理石,她寒著臉一步步逼向郭玫杏——是她奪走他的愛,讓母親盼了一輩子始終都盼不回心愛男子的感情,是她光明正大當了他二十年的外遇,是她在母親尸骨未寒時入主羅家。

說好不恨他!可是怎辦得到?憎惡了一輩子的兩個人就站在眼前,她恨不得一把扯下婚紗撕個粉碎——污穢如她配不上純潔婚紗。

織昀譴責地回頭瞪視伯墉,她覺得自己被出賣了。然他還是掛著沉沉穩穩的笑容,仿佛自己從來沒有做錯。

強咽下喉間的委屈,她將手上的牛皮紙袋送到羅獻庭身前。

他沒伸手去接、卻激動地握住她的肩膀,眼里有不可置信的喜悅。已經整整十年了,這個女兒總算肯在他面前現身,她和她的母親一樣漂亮,水汪汪的瞳孔里總浮著淡淡愁雲,小小的唇邊象微著不妥協般微微翹著。

羅獻庭一直是心疼織昀的,雖然他們不住在一起,雖然雅涵不肯接受他任何生活支援,但是雅涵並不反對讓他們父女獨處。那時候他常抱她、帶她去公園散步、蕩秋千,帶她去夜市撈金魚、買汽球,當年他們是那麼的融洽和諧,她和他分享了所有的心事——快樂的和傷心的。

直到織昀漸漸長大懂事,懂得了大人的世界是如此不堪後,她刻意疏遠他、刻意在他們之中隔出距離,她不再願和他談心,看著他的眼楮里總帶著恨意。到後來她索性一知道他來訪,就躲在房里不願出來。

「織昀——你來了?」久久他才整理出一句話。

「我馬上走,不會耽誤你太多時間。"她故意曲解他的意思。

「我不是說……織昀,你怎麼穿這個樣子?"他終于注意到她身上的素縞。

「家母去世了,因為最近忙著替我母親辦理後事,所以拖到今天才將房屋所有權狀送過來。"她客氣而疏離地把話一次說完。

「雅涵她……"他震驚地理清她的語意。

「是的!"她挑釁地迎上他不敢置信的眼楮。

「她、她從來沒有跟我說……她怎麼會死?"

「你會關心?或只是惺惺作態?"她諷刺。

「告訴我!雅涵怎麼會死?"他激狂地對她大叫。

「癌癥!"她冷然地說,他的激昂滿足了她的報復快感。

「怎麼會這樣子?難怪我去了那麼多次總是沒人在家……是我太疏忽……你為什麼不通知我?"他攫住她的手腕。

「很抱歉!我們不知道你還會在意別人家的事。"她刻意劃分界線。

「你們不是別人家,你們是……"

「是什麼?"她咄咄逼人地向前跨一大步。"是家人嗎?林雅涵是你的妻子、我是你的女兒嗎?很抱歉——我不知道你有這層認知。"

「你們是我的家人,我關心你們並不比別人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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