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貨將軍看走眼 第10頁

月靜寂寂,她偎在身形高大的蕭翊人身畔,目光不禁遙遙地眺望向太漪樓的方向,嘴角露出狡獪愉悅的笑意。

「將軍夫人」,可莫怪我對你用上了這小小心機,倘若你連我這一點小手段都應付不了,那麼你就沒有資格站在將軍身邊,更沒有那個能力為他擋去仕途上可能出現的刀光劍影。

既然你做不到的,就交由我來,我可是絕不介意為他弄髒了我的雙手!

第4章(1)

越近過年,傅良辰這個蕭國公府的主事少夫人肩上責任越重,也越發忙碌起來。

舉凡里里外外過年需辦的儀禮、宴席、祭祀、往來年禮,還有上上下下主子奴僕待添置的新衣、撥下的月銀、年底的賞銀、管事們的紅利等等,統統都是由她打理的。

短短幾天,她忙得腳不沾地,一下子又瘦了一大圈,連厚厚的冬衣錦襖穿在身上都空蕩蕩的,看在蕭何氏眼里簡直心疼到了極點。

可恨自己年紀大了,身子禁不得勞累,國公爺又是個大男人,只管朝上的大事,回到府中便是甩手掌櫃大老爺。

那個可惡的臭小子則是冷著臉一個勁兒地練他的兵,一點都不曉得疼惜他自己的媳婦兒。若是逼急了,他便是拋下一句︰「既然她撐不起,府庶務,那麼就讓瑤兒去給她搭把手,反正以後瑤兒是平妻,分權給她也是應當。」

氣得蕭何氏差點拿玉枕砸昏這個混蛋兒子!

「娘,我不要緊的。」反倒是傅良辰溫言寬慰她,「每年不都是這麼忙過來的嗎?您該對媳婦管家的本事有信心才是。」

「辰兒……」蕭何氏每每見到她就想掉淚,嘆息道︰「都是娘身子不濟,累及了你了。」

「娘什麼都不用操心,只要您能好好養好身子,辰兒便歡喜了。」

她接過丫鬟手中的湯藥,小心翼翼地一匙一匙喂著老夫人。「今兒這帖是滋補潤肺的,太醫開了新方子,一點兒也不苦,您嘗嘗。」

「果然還是媳婦兒貼心。」蕭何氏深感窩心地喝完了湯藥,又含了枚兒媳奉上來甜口的蜜餞,忍不住又嘆了口氣。「生兒子就是沒用,粗枝大葉又沒心沒肺的,哼,早知道得為這混帳小子操碎了心,當初就該把他塞回肚子里……還不如生顆蛋呢!」

「娘又說氣話了。」饒是傅良辰愁腸百轉,心緒郁郁,也不禁失笑了。

「唉,既是氣話可也是大實話。」蕭何氏苦惱地道︰「怎麼就生了個這麼執拗得跟頭強驢似的臭小子?」

「等過完年後,一切都會好起來的。」她的笑容有一絲飄忽。

「什麼?」蕭何氏一怔。

「沒什麼。」傅良辰搖了搖頭,輕聲道︰「娘,媳婦先去和管事們對帳了,您安心休息,晚點媳婦再來陪您。」

「你自管忙去吧,有時間的話也歇口氣兒,別把自己累壞了,左右我這兒也沒什麼事兒。」

蕭何氏忽然想起,遲疑地道︰「對了,娘跟你說句女人家的心里話……主持中饋,孝順公婆雖重要,可留住丈夫的心才是根本的立身之道,知道嗎?」

暗良辰聞言,心下一股椎剌般的疼,面上卻絲毫不顯,平靜地笑應︰「是,媳婦知道了。」

「夫人,」誘月略顯尷尬地進來稟道︰「古姑娘求見。」

「不見。」蕭何氏臉一沉。

「可古姑娘說,有重要的事想跟您說。」誘月小心地瞄了傅良辰一眼,心下有些歉疚。「奴婢攔不住,只得先請她在花廳上候著。」

「成天到這兒來賣乖討好,是巴不得我早早氣死吧。」蕭何氏一點都不給好臉色。

「娘。」傅良辰感激地輕握了下婆母的手,低聲道︰「我知道您都是為了我,可是,畢竟在這府里抬頭不見低頭見的,就算是情面上,您也不好總這麼繃著。」

「傻孩子,這時候你還講究什麼賢慧大度?」

「將軍難得回來過年,大家如果都不開心,這年也過得無意思,豈不是太可惜了?」

她想著即將到來的除夕團圓飯……

今年,終于是「團圓」了,可惜卻多了一個人。

她想,在他心里,那個多出來的人其實是她吧。

蕭何氏想起自家固執的兒子,再想想他以往也從未對一個姑娘家這般上心過,也許,這便是緣分,是命啊!

說到底,蕭何氏內心深處也是不忍苛責自己的親生兒子,畢竟兒子在北地孤寂多年,若有個他知心的人兒陪著,做爹娘的只有歡喜安心的份,又哪能真同他賭氣?

況且她已經硬下心腸將兒子拒在門外多日,心底著實也思念得緊了,若是再這般僵持著不放,難道她要真眼睜睜看著開春後,兒子再度遠赴北地,母子這一分別又不知是幾多年嗎?

唉……就是委屈了她的好兒媳了。蕭何氏神情黯然,心下暗愧。

「嗯,咳,那好吧。」她清了清喉嚨,不知怎的有些不敢直視兒媳,「你忙去,娘,呃,就勉為其難的見見她,就看在你和翊哥兒的面子上了。」

暗良辰明明知道婆母這麼做才是對的,可心卻無可避免地生生抽痛了一下,她很努力地擠出一抹微笑,卻覺得自己一連串起身福禮退下的動作,僵硬得近似落荒而逃。

在花廳外和宛若陽光般耀眼的紅衫女子擦肩而過時,她明亮灼灼的笑眼對映上自己蒼白無力的眸光,更像是一個巨大的諷刺……不過,這樣也好。

這世上除了血緣至親不能割舍替換外,其他的,本也就沒有誰離了誰就不行的道理。

回首這十數年來,總是快活的比不快活的日子多一些,便已足夠。

暗良辰深深吸了一口氣,神色蒼白而平靜,堅定地走出溫暖的花廳,踏入雪霽天寒的冬日里。

而後,傅良辰便常常听見府中下人們流傳許多關于古瑤兒的小道消息,比如古瑤兒親手做了北地的甜酒釀給國公爺,國公爺很喜歡;比如古瑤兒每日早晨去向老夫人請安,老夫人從最先的閉門不開,到最後已足半推半就地允她直接入寢居;還有大將軍那麼沉肅的一個大男人,居然出外訪友的回程路上,還特地繞到京城老唐鋪幫古瑤兒帶了四喜湯包回來……

她默默听著,不管心下作何感受,面上仍是平靜無波,條條有理地安排著關于國公府過年的大小瑣事。

杜鵑和華年時時用擔憂的眼神看著她,好似害怕她在听完那些戳人心肺的消息後,會做出什麼想不開的沖動之舉。

「我沒事。」她對上貼心丫鬟憐憫而心疼的目光時,總是微笑保證。「我很好,我真的沒事。」

終于,到了除夕的前一天晚上,當所有的事都安排周全後,她這一個夜晚反倒是空閑了下來。

暗良辰披著墨綠色的披風,獨自提著燈籠走在國公府內的花廊、園林間。

一雕梁一畫柱,一朵花一棵樹,欄干上的漆花流彩,月池畔的堆疊太湖石……這里承載了她十多年來的記憶,有美好的,有忐忑的,有期盼的,有疲憊的。

到最後,只余一片蒼涼空茫。

她來到了那株桃樹下,仰著頭,望著被冰雪覆蓋了的枯枝。

只待來春雪化了,冬去了,桃樹就會冒出新芽,然後春未夏初時分,便能見滿樹粉紅落英繽紛……她佇立在桃樹下久久,彷佛看得痴了。

大雪又落了下來,紛紛團團地落在樹上、地上,她的發上和肩上很快便積了層雪花。

蕭翊人一眼就看見了那個傻傻站在桃樹下,幾乎被雪淹沒卻猶不自知的蠢女人。

若不是他正好和父親下棋到深夜,臨時決意抄近路回無銘堂,恐怕也不會發現那個女人跟個痴兒似的站在雪地里「找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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