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從湍急的溪河間撿到一名落水的女子已是意外,發現落水之人是那個有華中第一美女之美譽的牧傾心,姚舜平更是意外于這個意外。
對于這美名在外的女子,他也不是全然的陌生,畢竟數年之前,因緣際會下,兩人也曾有過一面之緣。
要說起那一夜以及對這個女孩的印象,姚舜平只有兩個字作為結論。
麻煩!
在更久遠前的當年,若不是礙于盛名,他壓根兒不想參加那次的詩會,但因為他是姚舜平,為了符合形象,他只得參加,然後當晚一連串的意外,他不但得讓人給塞進床底,差一些些要被迫听一場活秀,最後還鬧到失了火,讓他不得不爬出床底,還要順便幫忙救人。
連番意外,她小姐身為主人家為表歉意,禮數上自是得親自示意,但那已經挽回不了什麼了,她跟整團混亂合為一體,對他而言就是一個麻煩,她在他的印象中,就是等同于麻煩。
那日一別,本以為兩人相忘于江湖,再也無緣相見,卻沒想到,事隔數年,他竟撿到了這麻煩,而這麻煩果真麻煩,昏迷多日好不容易醒來,竟跟他說什麼也不記得了。
相信嗎?
這個有著美貌,但實際城府極深的女人,竟然說她什麼也不記得了!
最初他當然不信!
雖然代他等人子侍親良久的孫大夫確實是說了,確實是會造成失憶的情況,讓人忘了前塵舊事,腦袋瓜子不似其他部位,這地方要受了重擊,什麼也不記得,但他就是不信。
對牧傾心這人,就算只是傳聞,他也知道這女孩子並不簡單。
包何況他還親自領會過,即使僅僅是一面之緣,他也能確定,這女人跟他是同一類型的人,不擇手段,只為達成目的。
雖然還不知道目的究竟為何,但他合理的推論,她應該是別有用心,刻意制造這事件來接近他。
即便受傷是真,以常理來說,要引他入彀也不至于玩到這麼大,所以推論下來……受傷的事,極有可能是湊巧發生的事,而她剛好抓著這機會來進行她的計劃,只是不知道她到底是在計劃些什麼就是了。
念頭繞到此,姚舜平倒是覺得有趣了。
好吧,她若想玩,那他少爺也能奉陪!
當下他是以接下挑戰的心情,決心陪她玩這場游戲,是以他隨口胡謅了一篇貼身婢女的說法,希望取得最大幅度的領先,甚至直接逼她知難而退。
可她卻是無辜地看著他。
有過一面之緣的姚舜平得承認,被喻為華中第一美人,她的容貌確實有其得天獨厚的過人之色,但那樣純潔猶如初生小鹿的單純目光,卻完全不在他預料之中,因為那壓根兒就不是記憶中的牧傾心。
小心!這全是她裝出來的!
姚舜平一直這麼告訴自己,所以他耐著性子要跟她磨……他極少這麼意氣用事,也從來不是為了賭一口氣就可以不顧一切的人。可那當下,他就好似著了魔那般,執意想要揪住她的小辮子,就這麼跟她耗上了。
一天一天的過去,「小丫鬟」的病好了,眼看著這小丫鬟就要上工了,那純潔信任還帶著些許崇拜及滿滿感激之情的目光卻沒變。
就這麼著,他親眼看著她笨手笨腳,卻好認真好認真地將灑了快一半的水盆給端進門,看著她抓著濕漉漉的擦臉巾,一臉愣愣與茫茫然地面對「該怎麼服侍人」的這件事。
她表現得很像一回事,姚舜平在那當下是挺贊賞的。
第7章(2)
要不是事先有所提防,她的表現,還真像一個失憶的小丫鬟,就連不記得該怎麼干活兒的無措感,都完美地符合姚舜平給她的設定——一個小丫鬟,因為受傷失憶,是一個失憶中、忘記所有服侍工作的小丫鬟。
她表現得越像那麼一回事,就更加激發起姚舜平要揪出她的小辮子,但……
修容她不會,束發她不行,就連要吃飯了,布菜這件事她也在原地愣了好半天,不知從何做起。
不僅如此,她其實連站都沒辦法站得住。
當他假意讀書之際,其實是在觀察她,結果依規定得隨侍一側的她,明明連站都站不住,整個人都微微發顫了,卻也是咬著牙繼續撐著。
直到天色黑了,該點燈了,對著打火石卻不知怎麼使用的挫敗也很像那麼一回事,看她這般堅持地在扮演一個失憶的小丫鬟,無端地讓姚舜平感到惱火。
當下,跟她卯上的決心再次熊熊燃起,讓他分外用心地扮演著好主人的角色,很認真地出言安慰了她,就看她要當多久的小丫鬟。
如此,日復一日……
直到某一天,就像是被雷打到,姚舜平總算清醒過來——他沒必要拿這種事賭氣,沒必要在這種事上堅持自己的想法才是對的,他到底在做些什麼?
突然清醒過來的那刻,整件事重新審視過一次,姚舜平只能汗顏,對自己一直以來的自作聰明感到汗顏。
他竟然懷疑一個受傷病人,還自以為是地騙著她、耍著她團團轉?
就算她是假裝的……
他執意要對立,把她留在身邊,日久了,不是自找麻煩嗎?
他自省,但一切無濟于事,因為事情早已變了調,麻煩已經大了。
回頭去想,已經無法確定究竟是哪個環節開始出錯。
也許是太無聊,找她下棋時所展露的那分從容自信?
也可能閑著發慌,與她談詩論史時的獨到見解?
包可能是撥琴撫弦時的優雅琴音與典雅氣質,或是每每回避他視線時,撩撥人心的羞怯之色……
太多太多的可能,亂了他的心,讓他失了主意。
他該拿她怎麼辦?
他如此迷惑,而那天,迷蒙的月色下,她身後閃著粼粼波光,映著嬌裊不勝的身子骨猶如凌波仙子,清新絕塵的美顏中,看著他的目光是那麼樣的澄澈與信任,他就知道沒有救了。
他吻了她……
「當真什麼都不記得了嗎?」
他輕喃,可在那信任的迷醉目光里,他卻突然覺醒,發現自己竟然蠢笨到在這麼長的時間里,將自己困在這問句里邊。
就是在那一刻,因為她而渾沌、甚至僵凝許久許久的思路整個清醒了過來。
事情明擺在眼前,為什麼一定要證明她是假裝的呢?
當她遺失了所有的記憶,那再怎麼證明,也只是這般了,白費力氣,白兜那麼多圈子,有何用?
就算真是假裝,又如何?
他真要想留住她,那麼,他只需做好留住她的事即可,更是不用去證明什麼,不是嗎?
一旦想通,所有的事便豁然開朗。
那些壓抑在內心深處的想法一旦被釋放,天時地利人和,就算說起來不甚光明正大,甚至有些許卑劣,但他從來就是為求目的,可以不擇手段的人。
所以,他讓她成了他的妻。
重點在此,成為他的妻。
所以像是那種先發生實質的行為,接著再補上名分的事,就不是太重要的事,可以直接略過不提。
真正重要的是,造成一定的事實之後,想補強哪個部分或環節,都是可以再進行的事,而他確實也按計劃那般,一一達成目的。
不管是實質還是名分,她切切實實地成了他的妻,兩人只羨鴛鴦不羨仙地隱居于山林之間,甚至,她還為他生了一個可愛的女兒,一家三口緊緊相依,過著平淡樸實卻幸福又踏實的生活。
卻沒想到,有如神仙美眷一般的生活,因為一場意外產生,卻又因為另外一場意外而終止。
意外,一切都是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