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姑婆 第17頁

當然,她最喜歡玩的游戲,就是欺負那個年紀比她大的「佷兒」。

她得承認,動不動就是佷兒、佷兒地喚他,是她故意的。

因為那感覺甚是奇妙,明明年紀比她大呢,但就因為算過之後,輩分上小她一葷,每每見到他那隱忍不滿、但又不得不屈服禮俗、只得理會她的不甘表情,總讓她忍不住靶到得意,孩子氣的優越感讓她更加熱衷于喚他佷兒。

雖然欺負,但這並不表示她不喜歡他。

她很喜歡這個佷子,可那不單單只是因為他與他的朋友豐富了她的生命,讓她真真切切體會到活著的樂趣。

雖然說這確實也是很重要的一個因素——畢竟在結識他們四人之前,她多半時間都纏綿病榻,從沒有過任何玩伴——但讓她感到可靠進而倚賴的,是他那好到不行的個性。

她不像爹親,沒繼承到那份縱觀陰陽或是時空未來韻異能,可就算她什麼能力也沒有,也能看出表佷子在他的同伴中,是心腸最軟、最易感情用事的一個。

這事顯而易見。

雖然表面上看起來是因為顧忌著大人的交代,得好好照顧她這個「小表叔」,但要不是心軟、重感情,一般孩子早丟下她這個累贅了,有得玩的時候,誰還理會大人的交代?

但這佷兒從沒拋不過她,一次也沒有。

就算她常常招禍、就算她常常拖累他們,可嘟嘍歸嘟嘍、抱怨歸抱怨,這佷兒卻還是每回都帶上了她……在她抱頭鼠竄的時候,挺身而出為她驅趕那些瘋狂的鴆、鴨、鵝群。

在她爬樹不慎落下時,奮不顧身撲過來當她的肉墊,承受那大部分的沖擊力。

當然,她也很清楚,其他人是看在佷兒的面子上才勉強接受她,讓她跟著一塊兒玩,他為她做了很多,卻從來不夸耀、說嘴。

對他的信任,就是這樣不知不覺問建立起來的,要不是他,她不會知道活著的樂趣所在,更無法明白什麼叫真真正正地活著……

「放心,有我在。」小小的尹水滸是對她這樣說的。

那時的她,因為撞傷了頭,整個人昏昏沉沉,突來的莫名寒意凍得她面無血色直發抖,他陪她躲在被窩里,用他的身子當另一層被窩,密密地環著她,試著要為她驅走那陣惡寒。

「我是不是要死了?」她不想表現出害怕,但太多人說她命在旦夕,況且,她真的隱約听見拖地的鐵鏈聲,那是不是傳聞中的牛頭馬面?他們要來帶她走了?

「別胡說八道。」小小的尹水滸啐她︰「好人才不長命,你這種禍害只會長命百歲,老到牙掉光了沒法吃東西都還活得好好的。」

態度很差,但她卻忍不住笑了,因為他嘴上說得難听,動作可是輕柔得很,很仔細地將她的臉埋進他的胸口取暖。

怦怦,怦怦!

怦怦,怦怦!

隨著心跳聲,那陣仿佛置身冰窖般的惡寒逐漸褪去,猶如冬日里的融雪,讓滲入四肢百骸的暖意一丁點、一丁點地給慢慢逼退。

怦怦,怦怦!

怦怦,怦怦!

這心跳……是他的?還是她的?

意識有些渙散,在沉穩的心跳聲中,仿佛又听見了拖地的鐵鏈聲響!但這回卻是由近而遠,當然,並不是很真切,她像朵被曬干的棉花,輕飄飄的,完全無法確定這一切是否出于她的想像或幻覺。

如果她曾把這事放在心上,那她會發現,她病弱的身子逐漸好轉,以及那些不斷發生在她身上邪門的大災小禍慢慢減少,終至不再發生,這些……好像都是從那一日之後開始有的轉變。

可是她沒有,所以她一直不知不覺。

等到她開始有知有覺的時候……

娘親的,好痛啊!

第8章(1)

尹水滸一整個早上都心神不寧。

他不太喜歡那種感覺,好似有什麼事要發生似的,讓他無法集中精神,對于左圓圓的造訪,是更加的抓不住重點。

般不清楚,她為了她妹妹的終身大事煩惱,到底是關他什麼事?

但尹水滸仍是維持著風度,好脾氣地听著左圓圓一廂情願地傾訴……當然,只是表面,實際的心思早已飄向那座正在修繕中的廢棄莊園。

這個收容棄兒、回饋鄉里的主意,確實是早先就有的,但他心知肚明,這事還真是因為尚姍的關系而提早催生。

用這招留住尚姍,他並不覺得卑鄙,只是時機正好而已。

他無法想像,真沒人盯著、罩著,以她這種玩世不恭又游戲人問的態度去雲游四海,是會遇上什麼事、惹出什麼麻煩?

扁是想像,尹水滸就覺得胃要隱隱拙痛,為了永絕這種提心吊膽的後患︰將收容棄兒之事丟給她去執行,是最完美的策略。

結果卻比他預期的還要好。

最初,還擔心大而化之的她會輕忽這件事,會想辦法推托責任,不料在一段時間過去後,他發現她還真的時間一到便認命去監工,那讓尹水滸內心那個寬慰呀……

「尹少,你是知道我們家施施的,她雖樂于以文會友,卻是沽身自愛,不是那種輕浮易與人勾搭的個性,可近來那曹家少爺跟陳家少爺實在是過了火,讓我們家施施好生困擾。」左圓圓長吁短嘆。尹水滸好像從沒閃神那樣,很自然地接口︰「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雖然是這樣說,但那也要看我們家施施有沒有那個意思啊!」左圓圓打斷了他,逕自哀嘆道︰「施施性子好,不想傷他倆的心,但她根本就只把他們當朋友,是真沒那個意思,又不知怎麼拒絕,這般猛烈的追求,她是真的很困擾。」

尹水滸有些些出神。

猛烈追求呀……他記得,好一陣子前他也有這癥狀,病情好似挺嚴重的,感覺上就如同置身濃霧中,被那些痴心絕對、糾結纏繞的情意給籠罩得死緊,有些些的失去了自我。

那麼,最後是怎麼痊愈的呢?

尹水滸竟回想不起來,真正讓他清醒過來的,究竟是哪個契機?

整個過程對他而言有如一場夢,投入的時候不能自己,抽身的時候就好似夢醒那般,忽然間清醒。

再之後,那些個全心全意、那些沒有自己,沒了,什麼也沒了。

所以現在頭腦清楚的尹水滸大抵上知曉左圓圓的來意。

這女人,說得那般曲曲繞繞,但意思也就是要推銷她那才女妹妹,企圖用其他對手激起他的競爭意識,希望逼得他再次表態。

所以尹水滸不明白呀!

當他深陷其中時,她們姐妹倆將他的情感棄之如敝屣,怎麼當他從那泥沼抽身之後,卻換成對方回頭要他繼續珍惜呢?

但終究是生意人的性格,尹水滸也沒揭穿這披著困擾之名的試探,端起茶碗,用茶蓋撥著碗里的葉渣,故作不解地問︰「所以,左大姐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地方嗎?」

「啊,尹少說這話可真折煞人了,豈敢豈敢……」

「少爺。」麥大出聲,打斷了左圓圓的客套話。

難得地僭越了本分,加上神色不定,尹水滸知道出事了。

喝了口茶,他點頭示意,要麥大稟報……

「城里出了事,一輛失控的馬車撞上臨街的一家飯館,上回地牛翻身時那館子有些受損,挨不住這一撞,樓給撞塌了,表小姐正好在里邊!」

最後一句話直接沖擊向尹水滸的知覺,他驚愕地看向麥大,忘了飲茶這件事,不自覺地松了手,手中的茶碗直接落了地。

尚姍……尚姍出事了?

腦中有好片刻的空白,就如同他瞬間刷白的臉色。,她……她……

「霍少與夫人正好在那附近,事故發生後便幫忙救災,沒想到意外救出了表小姐,所以派人來報,要少爺趕緊去接人。」麥大又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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