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翼雙飛(上) 第3頁

手足無措的他頭一回知道自己有多沒用,竟然想不出任何辦法,僅能眼睜睜看著父兄束手就擒。

是誰?是誰吃了熊心豹子膽,竟敢如此對待勢如中天的宮家?他宮熙禛雖不是皇家子弟,卻是皇太後最寵愛的人,究竟是誰敢欺到他頭上來?!

他憤怒地四下尋找,想看是誰領頭,熊熊火光中,那人一身銀光戎裝,神情倨傲地自羅列整齊、訓練有素的官兵中走出來,那張俊雅帶著陰冷氣息的臉孔,就算化成灰他也認得,因為那是他最好的朋友……

爆熙禛倏地自木床上彈坐起,對伸手不見五指的黑夜發出最沉痛的怒吼。「君傲翊!居然是你!」

這一句撕心扯肺的怒吼,使原本腦袋還不甚清楚的戚瑤光完全清醒,急忙忙赤足自床上跳下,憑借著對屋內擺設的熟悉度,毫無困難地奔至他身邊。

「你這個狗雜種!」他恨!齜牙咧嘴揮拳擊向死敵。

「你還好嗎?」戚瑤光以最快的速度奔到他身邊,迎接她的是重重一拳,擊中她的臉頰,痛得她眼冒金星地彎腰蹲下,嘴角嘗到一絲血腥味。

「好痛!」淚水不由自主奪眶而出,作夢都想不到會突然遭受攻擊。

為了救他跌入溪中感染風寒已經夠慘了,豈料更慘的事會在今夜發生,她痛到趴在地上站不起來。

還處在夢魘困擾之中的宮熙禛跳下床,就著黑暗中模糊的視線,看見伏在地上的仇人,恨恨抓起,揚起拳頭使盡全身力氣一揮。

「君傲翊,你去死!」他要為爹娘、兄嫂及兩個佷子報仇。

忽地被抓起,感覺到可怕的殺氣在空氣中流動,無處可逃的戚瑤光嚇得掩面尖叫。「不要!」

女性驚恐的嗓音止住被排山倒海恨意所淹沒的宮熙禛,他猛地停止揮拳,愣愣問︰「蝶兒,是你嗎?」

預期的疼痛沒有降臨,讓死里逃生的戚瑤光驚喘不已,唇瓣抖顫暫時說不出話來。

「蝶兒,到底是不是你,你說話。」宮熙禛的話里帶著驚慌與不舍,深怕無意中傷害了心愛的小女人。

戚瑤光急中生智,忙不迭地點頭,以感染風寒而變得粗啞的嗓音回答。「對,是我。」

「你的聲音……?」蝶兒的聲音怎麼變粗了?

「我病了。」戚瑤光雙手掩面,以手指抹去眼角的淚水。

「你病了?怎麼會生病?有沒有請大夫診治?」

眸底的暴戾瞬間消散,化為寸寸柔情,他溫柔地將她放下,用力擁進懷中,極其愛憐地撫弄她的背脊。

突來的溫柔擁抱讓戚瑤光嚇了一跳,全身僵硬如石,大氣都不敢喘一下。

「蝶兒,對不起,我剛才傷到了你是嗎?我真該死!」宮熙禛自責不已,語帶哽咽,溫熱的唇不舍地吻向心愛人兒的臉頰。

本來已僵硬如石的戚瑤光全身更是緊繃如拉滿的弓弦,連忙驚慌地伸手推他。

但宮熙禛以蠻力困鎖,不許她離開他的懷抱。

「你在生我的氣對不對?我也很氣我自己,我是如此愛你,可是竟然會出手傷你,你可以不原諒我,可以打我、傷我,就是不許你推開我。」

面對完全分不清現實與夢境的宮熙禛,戚瑤光感到束手無策,她既想推開他,以免他做出逾矩的事,偏又覺得他很可憐,狠不下心再推開他,繃緊的身軀因同情慢慢放柔,不再抗拒。

他將臉埋在她頸窩,溫熱的液體自眼眶淌下,男性低嗓埋藏濃濃恐懼,低啞著聲。「蝶兒,我作了一個很可怕的惡夢。」

溫熱的淚水彷佛會燙傷人似的,教她震了下,心慌糾擰,忍受臉頰傳來的痛楚,問道︰「是什麼樣的惡夢?」

「宮家被抄家滅族,率領官兵前來的人竟然是傲翊,你能想象得到嗎?在我的夢里,傲翊背叛了我。爹娘、哥哥、嫂嫂還有小衛、小衍都死了,小衛才三歲,小衍也才五歲,兩個那麼小的孩子,尚來不及長大,什麼都不懂就身首異處,他們做錯了什麼?」他說話的語氣隨著談論家人的死亡,愈來愈激憤難平。

雖說宮啟先一家落得如此下場是咎由自取,但他所說的每一個字皆是椎心刺骨之痛,扯痛了她的心,她同樣失去過家人,可以深刻體會無法將家人護得周全的傷痛,是以她無法漠視他的悲痛。

「那只是個惡夢,沒事的。」他情緒過于激動,她不忍在此刻逼他面對現實,自然而然說著善意的謊言。

「蝶兒,你可知道,聖上雖饒了我一命,卻要我奉旨出家,生生世世永不得入京,讓我再也無法見你一面。他說這是恩澤,我說那是折磨,從頭到尾他根本就不想饒恕我,他就是要我生不如死,見不到你、失去一切的我生不如死,我好痛苦,蝶兒……」更多不甘的熱淚淌下,已被傷得體無完膚的他,只想得到心上人的撫慰。

戚瑤光怔了下,沒想到他被迫出家後,還被命生生世世永不得入京,心軟的她無聲一嘆,粗啞著聲安慰。「沒事了,我就在你身邊。」

「對,你還在我身邊,所以什麼事都沒發生,那只是一場極其荒謬又極其可笑的惡夢。」他自嘲一笑,相信自己真是作了一場莫名其妙的惡夢,放下心中大石後,突地覺得全身力氣盡失,雙腿發軟。

他軟軟倚靠著心愛的人兒,不解地問︰「我是怎麼了?為何全身上下都疼痛不堪?」

「你生病了,得好好休養,過幾日就會沒事了。」戚瑤光吃力的扶他回到木床上。

爆熙禛依賴她的扶持回到床上躺下,腦袋昏昏沉沉,好似有許多事都扭曲不清,真真假假、假假真真,孰為假?孰為真?

戚瑤光強忍著痛,對他微微一笑。「你放心睡吧,我會一直守在你身邊,等你醒來後就不會再感到疼痛了。」

「不,現在不是我休息的時候,你被我打傷了,我要去請大夫來為你診治……」掛念心上人的傷勢,使他無法安心躺下。

她將又坐起的宮熙禛輕輕推倒,撒謊騙他。「我沒事,你方才僅僅掃到我的臉頰,明兒個等你醒來,就會發現我真的一點事都沒有。」

「可是你是如此嬌弱……我真的是失心瘋,怎麼會將惡夢當真,把你視為仇敵,不小心傷了你,簡直是不可饒恕!我該死!」他不斷自責,他的蝶兒矜貴嬌柔,平時被眾人捧在手掌心呵護憐惜,怎堪受得住他的拳頭?

戚瑤光快手制止他捶打自己臉頰的雙掌。「噓,都說了我沒事,你不用再自責,你想想,假如我有事的話,還能這樣同你說話嗎?」

就著黑沉沉的夜,愛戀的手撫向她的臉龐,戚瑤光吃疼瑟縮了下肩頭,可忍著痛不叫出聲,以免他又堅持下床為她請大夫。

倦意涌上,疼痛不堪的身軀正叫囂著要休息,宮熙禛不甚放心地說道︰「你不舒服的話,告訴我一聲,我會馬上去替你請大夫。」

所有感覺都好混亂,這里不是他熟悉的地方,可身邊又有蝶兒,但眼前的蝶兒似乎很不一樣,什麼都看不清,腦袋亦亂紛紛,唯一知道的是,他真的好累,很想好好休息。

他的眼皮漸感沉重,戚瑤光冰涼的小手輕輕為他覆被,知道他已撐到極限,她低啞著聲誘哄。「睡吧……」

溫柔的話語如暖暖春流沁入心扉,撫慰飽受折磨的痴人,宮熙禛放松地長長逸出一口氣,合上眼皮,確信有心愛的蝶兒守在身畔,他將不再遭受惡夢侵擾。

戚瑤光直等到他熟睡後,才起身點燃燭火,如豆般的橘黃色火光燃起,她舉著燭台回到他身旁,一手撫著仍隱隱作疼的臉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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