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他的了解,他知道御風行不可能無故停掉行動電話,尤其他們正處于難得的冷戰時期……這算冷戰嗎?
其實他自己也不知道他們這樣算不算是冷戰,只知道像這樣刻意對彼此不聞不問,是打他們一起就讀小學以來第一次發生。
第一次面臨這樣的狀態,有很大的不適應,可是以他對御風行的了解,他相信對方跟自己一樣,理智見長的結果,很難因為沖動而做出任性的事情來,不論是天大的事,大凡只消冷靜個幾天,多能壓抑下一時之氣,找出合理的解釋來維持心中的平衡。
就像那個差點讓他翻臉的吻,即使當時他是那樣的無法接受,事後造成他極大的錯亂,可經過幾天,他仔細的想過了,當時的情況,許是他講了什麼不該講的話,過度刺激的結果所造成的。
沒有人比他更明白,那溫馴和氣、好說話的形象是,以多大的壓抑所換取來的,既然與他在一起是御唯一能放松自己的時候,也難怪在刺激過度下,平日理智的御風行會一時失控做出反常的舉動。
霍靳早在兩天前就讓自己想通了這些,只是從沒這樣跟人斗氣過,他不知道該怎麼主動示立息才不至于太過尷尬與別扭,是以一直拖著。
他本打算等御風行回來上課後,再找機會好好溝通一下,真正弄清楚那一日困擾御風行的事,順便把那一吻造成的尷尬心態給化解掉,但哪曉得,直到過了一個禮拜,御風行都還沒上學,而現在,又讓霍靳發現他的行動電話停用。
由于個性上的相近,他有足夠的理由相信,即使兩個人之間再怎麼不愉快、存了什麼誤會,最基本的,溝通用的行動電話一定會留著,或許會關機幾天,但絕沒有理由因為一時鬧情緒而鬧到把手機整個停用的地步。
不安的感覺越來越甚,他改撥四姊霍沛的電話號碼,猜想身為御家特別助理的她,應該會留守醫院,要不然也該要知道最新的狀況……「喂,我霍沛,你好。」沒響兩聲,電話被接起,傳來霍沛公式化的問候聲。
「是我。」霍靳也不羅嗦,直接問。「四姊,你知不知道小六在哪里?他現在在不在你旁邊?」
「……」
等待回應的片刻,霍靳懷疑的皺起了眉。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他似乎听到四姊發出一聲近乎啜泣的聲音……「四姊?」他以為她在忙,確認似的又叫了一聲。
「為什麼?為什麼你這時候才打來?」霍沛哭泣的指控讓霍靳一頭霧水。
「你干麼啦?」霍靳覺得莫名其妙,雖然他關機了幾天,又故意躲到飯店里去住了幾天,好叫所有的人都別來煩他,但就算找不到他,也不用哭成這樣吧?
「現在才要找人,來不及……已經來不及了。」霍沛告訴他。
「什麼事情來不及了?」霍靳讓那哭聲哭得心煩,要不是有問題等她回答,他真想掛掉電話算了。
「……」壓下哽咽,霍沛強忍悲傷低喃道︰「小六死了。」
緊急踩下煞車,險險躲過差一點就要發生的擦撞,霍靳臉色極壞。
「這個玩笑一點也不好笑。」他開口,要不是還講一點風度,早就罵人了。
「誰跟你開玩笑,都是你,小六出車禍那天我讓大姊她們去通知你,可偏偏你像吃了炸藥,不但什麼也不听,最後還把人氣跑了,我接到大姊她們電話後,還特地要通知你,但誰知道你……」
「車禍?」霍靳不管她的廢話,只捕捉到這個字眼。
「御爺爺中風的那天,小六正在跟他通話,兩個人不知道講了什麼,御爺爺中風的時候,小六應該是听見了,可能是超速想趕回來,卻沒想到在一個路口上,橫向剛好飆來另一輛酒醉駕駛的車,那輛車沒注意到紅燈就一個勁的直沖,兩邊的車子都沒停下,就這樣正正的撞上……」
「小六呢?小六有沒有怎樣?」霍靳只想知道結果。
「死了,我剛剛不是告訴你他死了!」霍沛在電話那頭尖叫。
「不可能!你騙我,這是你故意騙我的,他怎麼可能會死!」晴天霹靂也不過如此,死命的握住方向盤,霍靳說什麼也不肯接受這結果。
「這種事能拿來騙人的嗎?」霍沛又哭了起來,忍不住罵。「知道你跟小六的感情好,所有的人都主張不要讓你知道,就怕你知道後會失控、惹事,但就算其他人都主張先瞞住你,我還是希望你能來,畢竟你是小六最好的兄弟跟朋友,讓你送他一程,我相信小六一定也很高興,哪曉得你老是不開機,我就算想偷偷的通知你也不成,現在都火化完畢,小六只剩一堆骨灰了你才要出現,為什麼?你為什麼要關機?為什麼……」
接下來的責罵,連同車窗外震耳的喇叭聲,霍靳一概听而不聞了。
靈魂像是被抽離了一般,置身在開著空調設備的小跑車中,暖氣雖嘶嘶的響著,但他卻覺得冷,打心底冷了起來。
第六章
天氣陰沈沈的,一如霍靳的心情。
沒有酗酒、沒有任何激狂的吵鬧,在得知御風行的死訊後,他哪兒也沒去,直接驅車回到自己的小鮑寓中,斷絕一切對外的聯絡,像只受驚擾的蝸牛一樣,獨自一人靜靜、靜靜的躲在他的小鮑寓里,不願意面對外邊的世界。
電話不通、手機關機,沒有人找得到他,沒有人知道他在干麼,三天過去,懷疑他跟著尋死想不開的人直接找上門來。
震耳的門鈴聲響了至少五分鐘,仰躺在沙發上的人猶動也不動,倒是門外的人急了,非常時刻,月童無所顧忌,一道小小的門鎖還困不住他。
異光起,喀噠一聲,門鎖被開啟,惠天郡跟著月童進屋,過了玄關,就看見霍靳死人一樣的癱在沙發上。
「喂,你沒事吧?」惠天郡直接問,最初的緊張感在看見呼吸的起伏後消失。
霍靳像是沒有感覺一樣,神情恍惚失神,如槁木死灰般的了無生氣,動也不動一下,更別說是回應他一聲。
「變活死人了。」惠天郡看向月童,要後者幫忙出點主意。
「我有辦法。」月重要他別擔心。
惠天郡等著看月童所謂的辦法,但就看月童上前兩步,不由分說的朝霍靳的大腿重踹一腳……惠天郡瞪大了眼,不敢相信這就是所謂的好辦法,但,但它還真是個好辦法,因為霍靳無焦距的目光開始有了焦點。
疼痛的感覺喚回霍靳渙散的心神,看見他們兩個,霍靳閉上眼。
「你們來啦!」他輕喃,像說給自己听一樣。
「你別這樣。」惠天郡首先皺眉。
「沒關系,隨他去吧,他這樣算正常的。」月童持不同意見。
「正常?」惠天郡一臉怪異。「他跟御的感情最好,結果連今天最後告別的追思會都沒出席,這樣叫正常?」
「他會出席才叫不正常。」月童一臉平靜。「昨天在學校乍聞御的死訊,都讓我們震驚了,可以想見,這事對靳的打擊會有多大,說起來,他不肯面對御的死亡是很正常的事,易地而處,如果這時讓我失去光希,我沒有把握會做出什麼,說不定毀滅整個世界都有可能,哪有心思出席什麼見鬼的告別式或是追思會。」
惠天郡本想反駁,但念頭一轉,只得認同。
「也是啦!」並不是想通了什麼可歌可泣的大道理,而是他也想像了一下,若是易地而處,是他失去他的雙雙,他恐怕會比霍靳現在的樣子更失常萬倍,那也就不能怪霍靳這時的頹喪失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