猛然一呆,這已經不是大吃一驚所能形容的驚嚇,伏宙像只跳蝦般彈跳而起,坐在床上,他瞪大眼,看著爬起來坐好的她。
慢慢、慢慢的,她已清醒的訊息被消化吸收,狂喜取代驚訝,笑容開始一點一點的浮現于那少年一般俊秀稚氣的臉龐,伏宙笑著,無法制止的傻笑著。
看著他的笑,跪坐在床上的可人兒也回以甜甜一笑,笑得伏宙一顆心都要化了。
「呃……那個……」流暢的語言能力在瞬間被剝奪,伏宙想解釋,他剛剛的舉動絕無唐突佳人的意思,但囁嚅了半天,所有的解釋只能化為靦腆的笑。
「大哥哥,笑咪咪。」水女敕女敕的她笑意滿滿地指出眼見的事。
「是啊!」伏宙隨口應了一聲,心中直贊道,果然是他看上的人,這麼樣的冰雪聰明,一點也沒讓他的女圭女圭臉所騙,知曉他並非外表般的稚氣可欺,而且還極有禮貌的叫他大哥哥呢。
「大哥哥是誰?」偏著頭,她看著他,嬌柔柔的秀顏不掩好奇。
呃……他該怎麼自我介紹呢?
伏宙尷尬的笑著,一時之間竟找不到一句合適的開場白,來為這一連串事件的來龍去脈說個分明。
在他遲疑的時候,小手突然高舉起,沒預言的撫上他親切無害的女圭女圭臉。
手中泛著暖意的觸感讓她粲然一笑。「喜歡,喜歡大哥哥。」
「我也很喜歡你呀!」趁著機會,伏宙表明心跡,但隱隱覺得有幾分奇怪,總覺得事情好像有點不對勁,但又說不出怪在哪里。
「這是哪里?」小腦袋好奇的轉來轉去,打量著四周。
「客棧。」
「喔。」
在她隨意的應了一聲之後,伏宙總算想起不對勁之處了。
以一個飽受驚嚇,甚至因此還昏迷數日、遲遲不肯醒來的人來說,她現在的反應跟態度,似乎已平靜得過頭。
「大哥哥……」她軟聲喚著他,欲言又止,秀美的容顏上滿是遲疑。
「怎麼了?」伏宙觀察著她,想弄清楚哪里出了錯。
「我……」在他鼓勵的笑容下,她露出一抹羞澀的笑,細聲問︰「我是誰?」
伏宙登時張大眼看她,本以為她在說笑,但見她一臉的認真,以及那純然困惑的單純模樣,笑容完全僵在他的臉上。
他再也笑不出來了……
「這個狀況……」捻著長須,被急急請來的老御醫在兩雙大眼的注視,下了一句再保險不過的結語。
「實在特殊。」
「特殊?」伏宙才不接受這種空洞的說法。「怎麼個特殊法?到底是怎麼樣了?」
「小姐她不知讓何事驚嚇過度,內心不願意面對,以至于心智整個退化,她現在已經將所有的事全忘了,心智程度回歸成七、八歲左右的稚齡狀態。」老御醫略微說明,暗暗猜測著,到底是什麼可怕的事,會讓一名少女變成這樣?
「那現在呢?現在怎辦?」
「若要她恢復嘛,也不是沒可能。」老御醫說道。「讓她多接觸舊時的事物,說些她熟悉的事情,說不定能喚回她的記憶力,進而讓她恢復,想起過去的一切,不過……」
「不過什麼?」伏宙追問。
老御醫含蓄的回答。「雖然不知道小姐她面臨過什麼樣的情況,但那對她來說,定是極為殘酷可怕的事情,現今她變成這樣,換個方式去想,其實……其實也算是一種福氣,總之,可以讓她完全忘記曾有過的傷害。」
「嗯!嗯!這樣說也是有理啦。」伏宙想想也覺有理。「但若她不恢復記憶,心智、永遠停留在七、八歲的狀態下的話,那要怎麼辦?」
「小姐她只是忘記大半的事,心思倒退回七、八歲時的狀態,但這並不影響她的智力,只要耐著性子教導,她很快能恢復該有的行為能力。」
「意思是只要避開讓她害怕的事情,我慢慢的教她,她一樣會恢復她該有的樣子,而那樣的話,還能避免她面對那段讓她傷心害怕的記憶……」伏宙越想越覺得完美,他才舍不得她受苦,明知那夜的記憶對她而言是一種傷害,現在既然有辦法避開,那當然是遠遠避開為上策。
「貝勒爺所言極是,老夫正是此意。」老御醫心中竊喜,也松了一口氣。
說真的,他不該有任何個人想法或是建議的,而剛剛,他也不知道自已是怎麼了,怎麼會多事的提出了他個人的看法並做出建議,此舉可是大大有違在宮中做事的禁忌,但……但他就是忍不住啊!
活了大半輩子,他還沒見過那樣水女敕清靈的女娃兒,讓人見了她,忍不住便產生心疼憐惜之意,尤其那月兒般彎彎的笑眼,單純的漾著一抹只屬稚兒才有的純淨甜美,那純然的愉悅,讓人見了就打從心底覺得歡喜,忍不住對她投注多一份的關心。
加上他身為醫者,醫者父母心,得知她的狀況讓他心疼她的際遇,雖然他的身分不容他多問,但即使不知她的身分來歷、不知她究竟經歷過什麼樣的人間慘事,總也忍不住想為她做點什麼,就算只是一點最微不足道的事也行。
「不知還有什麼該注意的地方?」伏宙才不管老御醫想什麼,他只想得知所有對她最好的一切。
伏宙的關心與在意,老御醫當然樂見其成,很快的做了一番鉅細靡遺的交代。
「大概就是這樣,那……若沒其他的事,老夫這就回去準備幾帖補氣寧神的藥……」
「等等,抓藥可以,但別泄漏了本爵的行蹤,尤其是在童恩貝勒跟我大哥面前。」伏宙叮嚀,不是不相信老御醫,而是太清楚征宇跟童恩的無所不用其極。
「記得,老夫記得,絕對不能泄漏貝勒爺跟小姐躲在這客棧的事,也會特別留意征宇貝勒跟童恩貝勒的詢問,絕不露半點口風。」老御醫知道這些皇族貴冑的規矩,這時哪敢說個不字?
「宙哥哥?」原先專注于丟沙包的賜喜無辜的看著他。
宙哥哥,是伏宙教她的第一件事,也就是對他的稱謂,此外,現在的她也知道自己的名字,賜喜,她的宙哥哥說她叫賜喜呢!
想起伏宙對她的耐性與溫柔,賜喜朝他甜甜一笑。
伏宙回應她的笑容,也朝她柔柔一笑,神情無比愛憐,並哄道︰「好了,就要談完了,等下我再陪你玩,好嗎?」
老實說,看了這一幕,對于他們兩人的關系,再怎麼有定力的人,都會產生最致命的好奇心,包括老御醫在內,他早暗自揣測許久,就是不知道這兩人到底有什麼關系,而這伏宙貝勒又為什麼好好的王府不住,就是要大費周章的把人偷渡到這京里第一客棧里寄居,到底隱藏了什麼用意啊,諸多的問題困擾著老御醫,不過好奇歸好奇,老御醫可沒敢多問,而且看眼前的狀況,深知進退的他很快地籍機告退,不敢多做片刻無謂的耽擱。
見老御醫一走,賜喜甜甜一笑,不再管什麼沙包,直朝伏宙張開雙臂——「宙哥哥,抱。」
「怎麼了?覺得無聊?」伏宙抱起她,任她像只愛嬌的貓兒般在他胸前磨蹭。
聞著他身上的清爽氣味,她搖頭,靠著他的胸膛輕聲說道︰「想睡睡。」
「累了?」伏宙抱她回床上。
「宙哥哥?」她拉著他,不明白他怎不陪她一塊兒躺下。
白淨俊秀的臉兒突地紅了起來,伏宙有些不好意思。「這不妥,你該一個人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