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家之煮 第3頁

所以,他告訴自己算了、不要去計較,因為他準備的材料不少,並不差那一塊被她染指、還不幸掉到地上的小羊腿。

就算她後來很不知恥地繼續夾走他剛涂完醬料的肉塊,他也是以同樣的想法,想著分她兩塊烤肉吃吃之後,她總會知足,也會知道羞字怎麼寫,最後總會自動離去。

但哪知道,這女人實在是欺人太甚,在他以一種不信邪的態度逕自烤著肉時,她的嘴一邊喳喳喳地說著她生活上及工作上的不順遂,然後他烤一塊,她就夾一塊,把他一架子的成品全掃進她自動自發拿來用的烤盤上去。

這算什麼?

『台灣的女孩……都像你這樣的嗎?』再也忍不住,湯以白開口,心頭極是不活了三十個年頭,眼前的瘋女人跟她的厚臉皮程度都是創他首見,他真是第一次踫上這麼古怪的人跟事。

『耶!你開口啦?我還以為你不會說話呢!』羅一家有點嚇一跳,生平難得有吐苦水的機會,她正說得過癮說。

『我想那大概是因為你不給人機會吧。』嘲弄的語氣,冷冷的視線,在在都強調了一個訊息︰他不歡迎她!

她有一點小呆住,因為那酷得不像話的表情;她從來沒見過、也沒想像過,一個手里拿著烤肉夾、負責烤肉的男人能神氣到像他這樣的。

幸好她很快地就回過神了,就看她胡亂地揮揮手,像在揮舞煩人的蒼蠅一樣地說道︰『我知道你是在嫌我話多,但沒辦法啊,平常我也沒機會說這些,只能算你倒楣,不過你也只是個夢中虛構的人,哪來那麼多感覺?尤其是我的夢耶,你是夢里的人,我說,你負責听就是了,別計較那麼多。』

湯以白瞪著她,想像著該怎麼對付這個不請自來又精神異常的客人。

再一次的,他那純男性化的瞪視讓她的心頭小鹿亂跳了起來。羅一家斥責著自己,怎不濟到對著夢中人物發花疑的地步?等反省完後,她試著把話題帶回他剛剛的問題上。

『其實我沒辦法回答耶!』她思考著。『我是不知道其他的台灣女孩是怎麼樣的,但就我所知道,我那兩個朋友……就是我剛剛跟你說的,騙我跟她們一起同住的兩個女孩,她們兩個一樣是台灣的女孩,但那個性真是差到天南地北……咦,想想也不對。』

像是想到什麼,羅一家分析道︰『她們兩個,一個是外露的剽悍性格,至于另外一個,雖然一副嬌滴滴、水柔柔的模樣,但那就像是一層包裝,嬌柔之下的性子也是個悍字,不過這應該只是她們兩個人,並不能代表所有的台灣女性啦。當然,這事我也只能在夢中說給你听,不然,我準會讓她們兩個分尸。』

听完她的分析,再也受不了她胡言亂語的湯以白抓住一個重點──『是誰告訴你,你現在是在夢中的?』他一開始當她是神經病,但听她說了這麼久之後才發現,她似乎真當自己是在夢中,而非現實。

『我剛剛有沒有告訴你,我是個集全天下不幸的可憐人?』她一臉認真地要回答他。

『你說了,而且是無數次。』他懶得提醒她,除了『集全天下不幸于一身的可憐人』這一點之外,靠著她的嘀嘀咕咕,他還知道了她叫羅一家,是個寫言情小說的作者,而且是個已經半年沒交稿、也就是沒收入的言情小說家︰不久前被兩個朋友說服要一起同住,沒想到兩個朋友湊足了錢後,丟下她一人,高高興興地出門旅游去了。

『那你還問?』她給他一個『我既然都說了,你還問什麼問』的表情。

『不幸的人跟作夢有什麼關系?』湯以白好不容易才克制住抓狂的,以合乎禮儀、而且是太過于有禮的語氣請教。

『怎麼會沒關系,像我這樣集所有不幸于一身的少女……』

『少女?』湯以白瞄了她兩眼。要是他沒听錯,他剛剛明明听她說她已經二十八歲了;二十八歲的『少女』?

讓他這樣一個帥到沒天理的男人以評判的眼光打量,尤其是她還知道他的反應是不以為然,就算是夢中,就算她臉皮再厚,這時還是忍不住稍稍地臉紅了一下。

等一下,她干麼臉紅?這是她的夢,她最大,她可以想怎麼樣就怎麼樣,因為這是她的夢,她的特權!

重新做過心理建設後,她暗暗做了個深呼吸︰決定再來一次……『不行啊?這是我的事,我說我是少女就是少女。』她口氣凶惡地反問他,武裝著自己。其實從沒做過這種事,但羅一家還是試著做出她最凶惡的表情來嚇唬他。

『隨便你。』對于一個現實與虛幻都不分的人,湯以白懶得糾正太多。

『就因為我是集所有不幸于一身的少女,你想,在我累得要命又餓得半死的時候,看……』她指指烤肉,再指指他。『美味的烤肉,英俊的帥哥,如果不是作夢,你真以為這種好康的事會降臨到我這個不幸的少女身上嗎?』

『好吧,如果你真認為這一切都只是你的夢境,在你吃下……』他瞄了下她手中烤肉已所剩無幾的盤子,這才繼續說道︰『在你幾乎吃掉我一架子的烤肉後,再怎麼餓,肚子也該飽了吧?你不覺得那種飽足感真實得很不合理?』

因為他一副說理的樣子,也因為他說得還真是頭頭是道,所以羅一家也很認真地跟著感覺了下。

『對耶,好真實喔︰那種肚子很脹的感覺,看來這個夢真的很不錯,讓我覺得飽到很幸福。』說完她還老實不客氣地打了個隔,一臉的幸福。

『你還以為這是夢境?』湯以白受不了她的遲鈍,氣得想拿塊燒紅的木炭來燙『當然是作夢,我剛剛不是說了嗎?我這種集不幸于一身的人,在真實的人生中,是不會平白有烤肉、帥哥同時出現在我面前的。』不只這樣,她還有其他的道理。

『還有啊,你看,像這種有點熟又有點陌生的場景,通常是在夢里才會出現的,好比這里跟那里。』她指了指他院內遮蔭的大樹位置所在,再道︰『我現在住的地方也是有種遮涼的樹,但位置跟現在所看到的不太一樣,不過雖然樹的位置不同,這整個院子的樣子又有點兒相像,這就是我所謂有點熟又有點陌生的意思,你懂嗎?』

『你想,這種有點熟又有點陌生的場景,問題會不會出在因為這個社區的院子都長一個德行的緣故?』他很客氣地提醒她一聲,受上天恩寵的俊顏上堆著太過禮貌的微笑,極容易讓人顧著看他的笑,因而錯過他握緊的拳頭跟關節處因為用力所產生的泛白。

她,羅一家,那個自稱集所有不幸于一身的『少女』就是一個很好的例子,她只看見他的笑容,根本就沒發現他本就不多的耐性已被她逼至極限。

『咦?對喔!』听完他的話後,她很受教地點了點頭,還四處望了望,然後頓住。『耶?怎麼你隔壁的房子那麼像我現在住的地方?』

『你想,這有沒有可能是你睡迷糊了,誤闖進我的院子里,然後又很不小心地吃掉我的烤肉?』他看向兩家院子中留有的一處通道,試著替她找台階下,省得他氣瘋了,真拿燒紅的木炭來燙她。

『嗯,很有可能,原來我作了一個跑到隔壁家吃烤肉的夢,你想,這會不會是預知夢?我知道有的人有這種天分,能事先夢到將發生的事。』她興致勃勃地問,但很快地又沮喪了起來。『算了,你當我沒問,我有自知之明,我的好運……像這個美夢一樣,只有在夢中才有,現實生活中哪能踫上這種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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