轎夫們听從君傲翊的命令,抬著哭得梨花帶雨的苑舞秋回鎮國將軍府。
君傲翊面色凝重地陪同在旁,心下不住揣測小妻子為何突然哭得令人柔腸寸斷?到底是什麼人,或是什麼事使她情緒失控?
春雨則急得雙手扭絞成結,嘴巴不斷喃喃自語。「怎會這樣?怎會這樣?」
玄勍御痴望心愛的女人走出他的生命,沉痛合上眼,以疲累的聲音低道︰「我們也走。」
危機解除,狄嘯風總算松了口氣,吩咐轎夫。「走吧。」
瑤光呆愣在原地,先是看著苑舞秋一行人急步離開,緊接著傷心難受的玄勍御也走了,兩個曾經海誓山盟的男女如今各奔西東,令她感到無比淒涼。
春風,輕輕吹揚,吹卷起漫天櫻花花瓣,看在瑤光眼里覺得這全是無法訴諸言語、傷心欲絕的淚水,一瓣又一瓣,淒淒落落,道盡無限相思,無限感傷。
第3章(1)
佔地廣闊的玉宅與絕大多數園林一樣,以假山假水及眾多種類的花草樹木布置園林,經由巧手安排,玉宅的花園總令人感到舒坦清幽、心曠神怡,最教人印象深刻的即是點綴在園林中多座以太湖石拼砌而成的各種動物,栩栩如生,其中一座形似準備凌空飛翔的白龍最讓人贊嘆不已。
這座正欲凌空飛翔的白龍,乃鐵萬山特別囑咐巧匠打造而成,藉此象征正要一展抱負的少主。
作為他們在京城府邸的玉宅雖沒前丞相府來得富麗華貴,但與一般朝廷官員宅邸相較,絕對有過之而無不及。
玄勍御在轎子一抬入府後,再也按捺不住沸騰的情緒,立即躍下轎子,像頭被困住的狂獸抱頭在園子里來回躁動,他恨到雙手緊握成拳,頸際青筋浮跳,仰天大吼。「啊——」
瑤光就站在不遠處的櫻花樹下擔心地看著他,落英繽紛,煞是美麗,可她的注意力全在他身上,想要安慰他,卻不知從何安慰起,再則她也不認為該制止他的怒吼,他能發泄出來是好事,至少不是又獨自關進房里傷心自殘。
陪伴在一旁的還有狄嘯風,他屏退所有人,雙手盤胸,默默看著少主痛苦發泄,若有事發生,也能馬上出手制止。
騰升而上的怒焰,令玄勍御看什麼都不順眼,他快步瓤到一只由巧匠巧手拼砌而成的飛鷹前,定眼一看驚覺這只飛鷹高傲的姿態與君仿翊如出一轍,登時氣血翻騰,猛地施以輕功躍起身,右腿踢揚,將展翅飛翔的鷹頭狠狠踢斷。
遭受重擊,飛鷹的頭凌空飛馳,嵌進二十步遠的一株梧桐樹樹干里。
瑤光見他如此,不由自主掩唇驚叫了聲。
女性的驚叫轉移玄勍御的注意力,他挾帶著滿身火氣飄到瑤光身前,揮舞雙臂大聲咆哮。「她認出我了!你能相信嗎?蝶兒認出了我,然後一句話都沒說,頭也不回就離開了,她怎麼能這樣對我?怎麼能?!」
他用力吼出盤據心頭的諸多不滿,更加痛恨的是他自己,居然悶不吭聲眼睜睜看著她離開,陪伴在她身邊的人應該是他才對!君傲翊那卑鄙小人算什麼東西!
瑤光忍不住替苑舞秋說話。「依當時的情況,她什麼話也不能說啊……」
處于盛怒中的玄勍御才不管她說的有沒有道理,只管發泄心頭的不滿,他用力抓住她的左腕逼問。「你是說她沒有錯,是我要求太多?」
「啊!好痛!」瑤光吃痛,痛擰眉心。
狄嘯風連忙上前阻止少主傷害瑤光。「少主,你抓痛瑤光了,有話好好說?」
氣得橫眉豎目的玄勍御不講理地瞪著狄嘯風。「什麼時候我這個少主該由你管束來著?」
狄嘯風立即恭敬垂首。「屬下不敢,只是瑤光心思單純,並無惡意,請少主息怒。」
玄勍御不怒反笑。「啊,是了,瑤光心思單純、沒有惡意,是懸壺濟世的大善人,而我是心思邪惡、嗜血成性、無惡不作的大惡人。」
聞言,狄嘯風單膝下跪請罪。「屬下萬萬沒有那個意思。」
玄勍御冷冷一笑,轉頭對不敢使勁掙月兌的瑤光道︰「你瞧,當大惡人就是有這好處,隨便說幾句話就能讓人跪地認錯。」
瑤光粉唇抖顫,懇求似癲似狂的他。「風大哥只是擔心我,你別生他的氣好嗎?」
他眉一挑,加深嘴角笑容,可笑意絲毫未傳達進眼底。「瞧,連你也覺得我這大惡人可怕駭人,怕我會將你的風大哥生吞活剝吧?瞧你為他求情的樣子,真是有情有義,對照無情無義棄我而去的苑舞秋,你比她好太多、太多了,哈!」
他自嘲地用力笑著,甩開對瑤光的箝制,笑到聲嘶力竭,倏地心碎的笑聲戛然而止,用力吼道︰「她哭什麼?有什麼好哭的?她若打從心底對我感到抱歉,當初何必移情別戀?既然她敢嫁給君傲翊,就該有膽當著我的面驕傲地笑!」
他不要見她滿臉淚痕,對不起他的人是她,她如何還有臉面哭哭啼啼?仿佛她非常懊悔、非常歉疚,從來他就不要她的懊悔與歉疚,他妥的是她完完全全屬于他,她懂不懂?
忿恨的拳頭擊向一旁無辜的垂柳,不甚粗壯的樹干應聲而斷。
瑤光見他陷于狂怒,不管旁人說什麼,不僅听不進,甚至還曲解話里涵義,她焦慮的十指扭絞成結。
「當我陷于水深火熱之中時,他們怎麼可以過得那樣幸福?莫非他們從來就不覺得對不起我?」他煩躁地揣測兩人的心思,愈想怒火燒得愈旺,整個人如同著火似的。對于蝶兒與君傲翊的連手背叛,這輩子他將永記心頭,且永遠不會釋懷、原諒。
瑤光焦慮地咬著右手拇指,見到美麗的園林遭他破壞,土石、草木、煙塵四下灰飛,他每毀壞一樣,她的肩頭就會大大震一下,到了最後,全身已緊繃如弓。
仍單膝下跪的狄嘯風冷靜看著少主發泄,他不像瑤光那樣提心吊膽,反而還低聲安撫她的不安。「你別怕,少主願意發泄出來,反倒是好事。」
「我知道,但我偏偏就是控制不了自己。」
狄嘯風語重心長,一針見血說︰「你太喜歡少主了,你跟少主相處有一段時間,應該比任何人都清楚,少主放不下苑舞秋,光瞧今天的情景就知道,少主的喜怒哀樂全跟著苑舞秋走,他根本看不見你,你是個聰明的姑娘,不該再這樣委屈你自己。」
「風大哥,我心下曉得委屈難以求全,只是要做到,真的好難、好難,或許有一天,當我被他傷到無法再傷,便緩螃然醒悟。」她苦澀一笑,話里無限淒涼。
「到那時就太遲了,你是個不可多得的好姑娘,在喜歡少主的同時,怎能忘了要好好愛你自己?」狄嘯風不苟同地搖頭,語帶責備。
「誰要我愛他比愛自己還要多……」假如她是旁觀者,定也會說出類似風大哥的話,偏偏她深陷其中,縱然旁人說的再有道理,縱然每一句都明白也深深認同,可那又如何?做不到就是做不到啊!
「唉!」狄嘯風嘆息。
沉浸在波濤洶涌怒海當中的玄勍御根本沒注意他們兩人在說些什麼,一徑將滿腔怒火排山倒海發泄出來。
挾帶滿身怒焰的玄勍御雙眼嘖火,飄到一株逃過一劫,未遭到摧毀波及的粉色嬌艷玫瑰前,字字鏗鏘有力。「我已經不在乎你了,你要哭就哭吧,任你哭到地老天荒,我也不會為此肝腸寸斷!」
瑤光明白他說的全是反話,縱使他話說得再狠、再絕,他的心里依舊充滿苑舞秋的身影,否則他不會搗毀附近所有看得見的花草樹木,卻唯獨那株粉色玫瑰安然無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