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來了一臉盆的水,他站在床邊,拿著沖洗過又擰吧的毛巾……這時候,他才發現自己面臨了一個重大的問題。
他一個大男人怎麼幫一個女孩子家擦澡啊?
「大哥大?」秦樂唯還是用他討厭的稱呼叫喚著他,一雙無邪的水靈大眼帶著濃濃的困惑——他怎麼不動了?
「我已經拜托這里的護士幫我找看護了,你等看護來了再讓她幫你擦澡好不好?」他跟她打商量。
一張小臉皺成一團,她的表情做出直接明白的回答。
他明白自己是沒有其他選擇了,除非三秒鐘內能冒出一個看護來。
不過是擦擦臉,沒什麼大不了的。
深吸一口氣,關哲澧如此告訴自己,而他確實也這樣做了,拿起毛巾替她擦拭臉部。
閉上眼楮,秦樂唯合作的任他擦拭,臉上那份黏膩的感覺消失了,而冷冷的毛巾也為她帶來了些許涼意,她抬高下巴,理所當然地要他往下拭去肌膚上黏糊糊的感覺,並寄望他在清潔的同時為皮膚降些溫度。
必哲澧清洗並擰吧毛巾後,不是很情願的繼續給予服務,等擦完她的頸項,他重復清洗毛巾的動作,然後自動自發的擦拭她的手臂、她的腿……當然,只擦到膝蓋處,他秉持君子風度的不願越雷池一步。
等四肢擦完後,也是他準備收工的時候了……
「好熱。」她突然說。
「我剛剛說了,你在發燒。」清洗毛巾的他頭也不抬的回答。
他已經準備好酒精跟紗布了,等一會兒他收好臉盆跟毛巾後,就會用那些幫她降溫。
「背沒擦。」她提醒。
經過他的擦拭,她是覺得清爽多了,但她的背……由于傷口在月復部讓她無法輕易移動,躺了這麼久再加上發高燒的關系,她的背部感到特別不舒服。
她的話讓本想將臉盆里的水倒掉的關哲澧僵住。
擦背?不會吧??
「快點。」沒察覺他的遲疑,她催促,「黏黏的,好熱,快燒起來了。」
拜高燒所賜,現在的她已經不大能控制自己的言語與行為,只能直接反應自己的需求,也根本沒機會讓她想到合不合宜的問題。
「不行。」他拒絕。
雖然知道她的衣服後背上有拉煉,拉開後可以避免看見不該看的地方,但看她現在這種虛弱無力的樣子,幫她擦背兩人勢必會有親密的接觸,這他可不干。
「好熱……」她申吟,聲調中有明顯的哭音。
懊死,為什麼他得面對這些?
秦樂唯那種無助的模樣讓關哲澧懊惱極了,他再次面臨沒得選擇的狀況。
萬般無奈的他只能咬牙叨齒、暗自氣惱在心里的全依了她。
為了不弄疼她的傷口,他小心翼翼、輕輕的扶起她,然後讓她面對面的靠在自己的身上。
說「靠」是好听的說法,其實她是虛軟無力的「癱」在他的身上,這形成一種相擁的親密姿勢,之後他輕緩的拉開她背部的拉煉,拿過一旁的毛巾幫她擦拭……
她散發出的熱度讓關哲澧只覺得自己像是抱了一個火爐,他一面維持輕柔的力道,一面忍不住在心中暗罵著。
他知道她受了傷,知道她在發燒,也知道此時的她很不舒服,但那又如何?誰規定他得以這種姿勢做這些事了?
他不喜歡這樣,一點都不!
這全都怪她!打從她一出現後,他的生活就全亂了,一切都變得不一樣……
「大哥大,你真好。」
在他拿紗布沾酒精幫她擦背時,秦樂唯突然開口,而她的話讓關哲澧的不悅指數又攀升了幾點。
她以為他有得選擇嗎?關哲澧不以為然的想。
依舊癱在他的身上,背部擦拭過酒精後,原先火熱的感覺已經好了許多,他帶來的涼爽讓她滿足的喟嘆一聲。
「一個好人……」棲息在他頸窩處的她咕噥,可惜嘟嘟囔囔的長串話語中只有幾句能听得清楚。「自小缺乏父母親的疼愛……一個孤獨又寂寞的好人……」
他僵住。
第六章
「你說什麼?」
「痛!好痛喔……」
想推離秦樂唯的動作在她喊疼的呼聲中停住,記起她是發著高燒的傷患,關哲澧心不甘情不願的放輕動作,慢慢的將她收攏回自己的懷中。
「你剛剛說什麼?」走下心後,他再問一次。
「你弄痛我了。」她答非所問的指控,聲音中滿是委屈。
她的指控讓關哲澧放心。
想來她只是腦子快燒壞了,一時之間胡亂說說的,並沒有什麼其他的意思……確定自己的想法後,關哲澧繼續原先的工作,拿起沾著酒精的紗布幫她擦背。
「雖然你弄痛我了,但是我原諒你。」疼痛的感覺總算按捺住了,背部持續傳來的陣陣涼爽讓她寬大為懷的咕噥。
知道她一向話多,關哲澧也不理她,逕自擦著她的後背,直到他覺得夠了之後,便一言不發的替她拉好拉煉,將她放回床上躺好。
「我知道你是好人。」秦樂唯滿足的微笑著。
看她一副白痴似的笑容,關哲澧認命的拿著沾酒精的紗布擦拭她的手臂,他知道目前是不能停下來的,要不,她恐怕真會發燒過度成為白痴。
「大哥大,你為什麼都不跟我說話?」看著他認真嚴肅的模樣,她忍不住問。
必哲澧敷衍性的由鼻腔發出「嗯」的一聲當作回答。
「我知道你不喜歡我。」她下定論。
看了她一眼,他沒接腔,只是將擦拭的部位由手換成腳。
「一路耍賴強迫你做許多事,害你浪費時間陪我在身邊……」她喃喃自語,「你一定覺得我很壞,對不對?其實我也不喜歡這樣,可是我也沒辦法呀。」
不敢相信她竟然還有臉對他訴苦,關哲澧不以為然的冷哼一聲。?
「是真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平常我才不是那樣的人。」她急忙解釋。
「是嗎?」他終于開口,而且擺明了不相信。
「真的!雖然我說不上來為什麼,但我知道不能讓你就這樣離開,我有很強烈的感覺,你的心中有事情正困擾著你,只要我讓你離開了,那關大哥不知道要何年何月何日才能再見到你,要是事情變成這樣,那我的良心會過意不去的。要知道,關大哥很在意你這個哥哥,若是我讓你就這樣走掉了,我怎麼對得起他?」說出去都沒人會相信,這麼一長串頭頭是道的話會是出自一個發高燒的人口中。?
困惑的看了她一眼,關哲澧也搞不清楚她的腦筋到底清不清楚。
「你怎會這麼想?」在不能確定的情況下,他嘗試性的問。
「直覺。」她微笑,而且顯得有些引以為傲的樣子。「我的第六感很準的。」
「那時候……你為什麼執意要留住我的皮夾?」他突然問起困擾自己多時的事。
「大哥大,你的皮夾內有放證件嗎?」秦樂唯反問他。
不明白她何以有此一問,他點頭回答。
「那就對了。」她露出一個虛弱的微笑,「你一直不願意讓關大哥知道你在哪里,要是皮夾丟了,那麼皮夾內的證件就得申請補辦,這樣一來,勢必得請關大哥從台灣寄來相關的證明資料,那麼關大哥就會知道你在這里———」
「那不正是你所希望的?」
「那是關大哥的希望,並不是我。」她糾正他,「關大哥是你的弟弟,他在意哥哥是理所當然的事。」
必哲澧露出一個「不干你的事」的表情。
「關于我的希望,其實我並沒有特別希望你們怎麼做。」沒看見他的表情,她的思緒回到他先前的問題上,「我一個外人又怎能介入你們兄弟倆之間呢?我只希望你們能過著自己想要的生活,幸福快樂的活著,就因為這樣,事情才會變得這般復雜。」沒理會他,她開始了習慣性的自言自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