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直克制自己腦海中,不斷涌出想留下她的念頭,連荷月跑出來,他都沒出去保護她。
他怕自己若再度出去,會不自禁的月兌口說出挽留她的話語。
他再度瞥見齊康唇邊那不以為然的撇笑,他咬緊牙根,緊握著拳頭──
「寨主,你的傷口又流血了。」步都拿來干淨的布,想重新替他包扎。短短不到半個時辰,他已經幫寨主換了三次手臂上的纏布。
夔昭看了自己的手臂一眼,方才的白布又讓他怒迸的血液給渲染了!
「不用了。」
「寨主,都快半個時辰了,荷月小姐她……要不要我去看看?」
夔昭沉思半晌,點點頭。他委實不放心荷月,再者,他也想一個人在屋內靜一靜。
※※※
「荷月,你別哭,你再哭,我可是會走不了的!」水漾揩去眼角的淚,拿著自己的手絹,幫荷月拭淚。
「你放心好了,有空的話,我一定會回來看你。」
「真的嗎?」荷月兩眼淚汪汪。
她長久處在封閉的環境里,好不容易有個伴陪她,現在,水漾又要走,她又得回去做那個沒有笑容的自己,一想到,她就難過的直掉淚。
「嗯。」水漾點點頭。「如果你怕我不來看你,你可以到北京城來找我呀!你只要一說惇親王府,十個有八個知道,不怕找不到路。」
荷月擰著眉頭,壓根不敢想獨自出門的事。
倒是一旁的同安,樂呵呵的笑著︰「格格,真的可以去找你嗎?如果小姐要去,我可以跟著保護她。」
「你呀!連一只小豬都捉不住了,你還想保護誰?」水漾譏笑著。
同安模模後腦勺,傻傻的笑著。
「好荷月,你就別再哭了,我真的得走了。」水漾滿心依依不舍,看著荷月的淚水撲簌簌的,她再也忍不住的抱著荷月痛哭。
她不舍啊……
她舍不得離開荷月、舍不得離開降龍寨、更舍不得那個……那個混帳夔昭!
但一想到他冰冷無情的說他不喜歡她這個臭丫頭,她的心中就有氣。
她才不要為他流淚、才不要呢!
水漾推開荷月,用手背揩去臉上的淚痕,想到夔昭對她說的那些話,她的心頭又忿忿難平。
她嘟起嘴,有些兒負氣。「我走了。」簡扼的說了一句話,她旋身就走。
「水漾。」
「齊康哥哥,我們回北京城去。」水漾走出來後,刻意偷瞄了四周一眼,發現夔昭沒等在外頭挽留她,可見他真的不在乎她。
一氣之下,她頭也不回的坐上轎輿,滿心氣呼呼的。
齊康貝勒喊了一聲「起轎」,官兵們全掉頭往回走,他不放心,等官兵們行了一小段路後,他才準備躍上馬背,尾隨在後──
「水漾,等一等。」
荷月手中拿著繡圖,不知打哪兒來的勇氣,一個逕地往前奔。
「小姐……」
待步都和段大鐵發覺時,荷月已喘呼呼的立在齊康面前。
「站住!」齊康以為有人搗亂,正要拔刀之際,一張柔美純淨的臉蛋微仰,映入眼簾之際,卻教他望呆了。
荷月凝望他半晌,心頭有一股難解的情愫,她慌怯的低頭,踉蹌的退了幾步。
步都和段大鐵不約而同的走向前,將荷月護在身後。
齊康挑挑眉。「你們放心,格格我已經帶走,我不會再鬧事,畢竟,我齊康貝勒是個講理之人。」
段大鐵橫眉豎目的,直想揍齊康一頓,好在步都攔住他。
「二寨主,小姐在這兒,別嚇壞她了。」
聞言,段大鐵忿忿地朝齊康噴了兩道冷氣。「你還不滾!」
「我是要走了,可你們的小姐似乎還有什麼要交代的。」
齊康的視線望向步都身後,可惱的是步都太過高大,把那嬌弱的女子擋得他全然看不見。
「小姐?」步都身子不敢移動,因為荷月緊挨在他身後,她畏懼生人可不是頭一回了,他只能略側著頭詢問。
荷月怯怯的伸出手,將手中的繡圖遞給齊康。
「請……請你幫……幫我把這繡圖拿給水漾。」她躲在步都身後,柔聲怯語。
齊康伸手去接,手指踫觸到那縴細的蔥白柔荑,感覺到它倏地縮回。
不過是不小心的踫觸,這也能把她嚇得又縮在高大男子身後,連根手指頭都看不見。心頭涌上的,說不上來是什麼感覺,是某種失落嗎?他沒去深究。
「小姐,你放心,我會把這繡圖拿給水漾的。」
齊康躍身上馬,臨走之際,下意識的回頭去看,搜尋的目光仍舊未見到那抹如清荷般的身影……
這下,他可以肯定心頭有股濃重的失落感了。
他已落後了水漾的坐轎一大段距離,兩腿踢著馬月復,快速奔離。
步都回頭想護送荷月回荷花園,矮屋內忽地傳出一聲巨大聲響──
失神的荷月驚呼著︰「大哥。」
當大伙兒趕至矮屋時,赫然發現屋內的桌椅全教夔昭給劈裂了。
「大哥,你的手……流好多血。」驚惶之余,荷月注意到他手臂上的血,已從包扎的白布中汩流出來。「你……」
夔昭咬著牙根,臉龐抽搐著。「我沒事。」他的視線瞥向步都,「送小姐回荷花園去。」
「是!」
※※※
「什麼!淚月姊姊跌下山崖了?」
回到惇親王府,休息了一夜,一大早,水漾便從額娘口中得知這噩耗。
「可不是嗎?這是轎夫們親口證實的。說是一看見山賊來了,幾個轎夫東奔西竄,那頂坐轎就這麼跌到山崖去。」
說著,惇福晉含淚的抱住水漾。「感謝老天保佑,不是你跌下去,要不,額娘也不想活了。」
「額娘,我這不是好好的回來了嗎?」水漾一副焦急的模樣。「額娘,我要去找淚月姊姊。」
「傻孩子!你怎麼去找?那斷崖可不是說下去就能下去的。」惇福晉緊緊的抱著女兒。「水漾,你是額娘的心肝寶貝,別再離開額娘了,你知不知道,額娘焦急死了,就怕你有個萬一……」說著,又止不住的淚流。
「額娘,我很好,在那降龍寨里,沒人欺負我的。」
水漾話語甫落,一陣怒喝跟著人影傳進屋子里。
「你可得管管自個兒的嘴,別再左一句降龍寨、右一句降龍寨的。」惇親王兩手負背,大步跨進偏廳,臉上明顯擺著怒意。
「阿瑪!」
「你呀,我可不能再寵你了。」惇親王兩唇緊抿,旋身落坐檀木椅。「雖然皇格格信中沒提及你們因何會身穿素服,跑到那荒涼地帶去,可阿瑪猜也猜得到,準是你的提議!」
「就是我。」水漾嘟著嘴,完全沒有辯駁,馬上就承認了。
「你!」
「王爺,你消消氣,孩子嘛,總是貪玩的。」惇福晉連忙居中調解。
「貪玩!連她自己,總共三條人命,加上三個丫鬟,這六條人命,她可真玩得起呢!」向來疼愛女兒的惇親王,這會兒也忍不住大發雷霆了。
「我這就去救淚月姊姊。」水漾想也沒想,旋身要走,卻教王爺給喝住。
「你給我站住,從今天起,你不準給我踏出這王府一步!」
「阿瑪!」
「還有,不準再說什麼降龍寨的!你是怕人家不知道,你這個格格曾經在山賊窩里待過嗎?」惇親王怒哼著︰「成何體統!」
「阿瑪,他們不是壞人。」水漾爭辯著。
「你還說!看來,我要是不向皇上請命,把那山賊窩剿了,你的心魂都回不來了。」
「阿瑪,您……您太霸道了。」水漾又慌又急。「您要真讓人去圍剿降龍寨,我……我就……我就到廟里去當尼姑。」
「你!」
「王爺,你別氣,你也知道咱們水漾就是太純真了,什麼人在她眼中全都是好人,她平安回來,這不就好了。」惇福晉兩頭勸著︰「水漾,你別再說了,免得惹你阿瑪生氣。你阿瑪為了你的事,忙得焦頭爛額,這些日子沒一天睡得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