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情訣 第14頁

一年前,霍邵書為了繼承大業而毀了情愛,一年後,他為了尋回那分感情而毀了自己。

莊主與夫人要早知道少莊主會這麼做,那麼在一年前,莊主還會逼少莊主娶少夫人嗎?」

這問題,只怕一輩子都要留在平易之的心中,永遠沒法子問出口了,因為,從今以後,這世上將再沒有霍邵書與魯含菁兩人。

平易之回過神,抽出護身軟劍,便往自個兒的胸口一刺。

「易之!你這是在做什麼?」其余三名護院連忙點住平易之的鎖心。玄機兩穴,護住平易之的心脈。

鎖心、玄機兩穴雖被封住,但刺入的劍峰已達心窩,它只能保住平易之最後一口氣,卻護不了他多久。「將我帶回擎天堡中,跟那名替身姑娘放在一塊。」如此一平,不只莊主、夫人會相信死的是少莊主,就連赤兀揚那大魔頭都該深信不疑,含菁姑娘已不在人世的事實。

他以死換取霍邵書的如願以償,這是他惟一能為少莊主做的事。

擎天堡的地牢內熊熊的大火正在焚燒,火舌躥燒到天邊,染紅了大半的天地。

赤兀揚遠遠地看到天邊那一片紅光,心口一緊,幾個劍花旋落,正與赤兀揚交手的兩名敵人轉眼間人頭落地。

對手一死,赤兀揚拔身便想往火場的方向沖去。

他趕至地牢,只見地牢的人口熊熊的烈火正旺,燒得人睜不開眼。

赤兀揚二話不說,只身想勇闖火窟,正與書劍山莊幾名武師纏斗的年總管見到赤兀揚的舉動,匆忙撤下敵人。趕去阻止。

「堡主,你請三思——」

年總管尚未說完,赤兀揚已一個旋身,手中軟劍一揮,刺向年總管。

年總管眼明手快,雙足點地,往後躍開,才免于被劍峰刺成重傷。

「滾!」赤兀揚低聲斥吼。

立身于烈火前的他,此刻眥目雙張,雙眼赤紅,仿如地獄竄出的厲鬼,而哪樣凶狠的厲鬼卻逃不過「情」字這一關。

他不顧烈火焚身的危險,投人火海中,瘋狂地找尋魯含菁的下落。

地牢內,有一男一女兩具尸體,烈火的火舌還燒著他倆的尸身。

而那已遭焚毀飄在半空中翻飛著的衣袖,那空洞洞的左臂,一一證實地牢內的女尸便是魯含菁——

赤兀揚沖進地牢內,火舌躥上他的衣袖,而他卻視若無睹,抱起「魯含菁」的尸首,便往外奔去。

當年總管再見到赤兀揚時,竟是他抱著一團火出現。

那樣的火、那樣的光景——堡主他是不想活了是嗎?年總管趕快月兌下外袍,急著想撲滅赤兀揚身上的火。

「堡主,放開魯姑娘。」這樣他身上的火才滅得掉。

「先救她、先救她廣赤兀揚急切地下令,那拔尖的音調含有著顫抖的嗓音,那是生命中不能承受的剝離與失去——

年總管從來沒見過主子那麼悲痛,絕望過,而他也想救活魯含菁,但是——

他將目光移往赤兀揚抱住的軀體。

那女尸已呈焦黑,如同一塊黑炭,這要他如何救起?

年總管被那焦黑的尸首,楞在原處,一時之間竟無法回神。

赤兀揚搶過年總管的外袍,猛往尸首上撲。

火滅了——’

他得到的是一個面目全非的「魯含菁」!

赤兀揚赤著雙眼,狠狠地瞪著尸首,久久不語。

「堡主——」

「滾開!」赤兀揚大聲吼退部屬,他望著那具還發燙的尸首,不許任何人靠近。

躥天的火舌,殺戳的景象,在赤兀揚的眼中全都化作一張張魯含菁的臉。

魯含菁已死,他留下擎天堡還有何用?

赤兀揚不顧魯含菁的尸身還是火燙著,便抱起了尸首,緩緩地走向刀光劍影之中。

那是一片混戰,赤兀揚卻視若無睹,天地之于他,已形同毀滅。

第五章

新生

「娘、娘——」

小芽兒邁開兩條小短腿,急急地往她母親的繡房奔過去。

「小心!」

半途中,芽兒小小的身體便讓一名大漢給攔住。

斑個兒單手抱起芽兒,左手還捧著藥碗。

芽兒看到她阿爹如此神乎奇技地露了一手,小小的臉上立刻綻放出一抹甜甜的笑容,拍拍手,芽兒便偎進阿爹的懷里,贊嘆道︰「阿爹好厲害喲!一手抱著芽兒,一手還能端著娘的藥,都沒有濺灑出去喲!」

芽兒邊說邊蹭著身子,要她爹放她下來。

霍漁陽放芽兒下去,叮嚀她道︰「別蹦蹦跳跳的,小心跌跤。」

「知道了啦!阿爹。」芽兒中規中矩地點了頭,鞠了躬,又伸高小手要端藥碗。

「不行。」霍漁陽搖頭。」這是你娘要喝的湯藥,你這麼頑皮,一個不小心又灑了怎麼辦?」

「芽兒才不會呢!」芽兒嘟著小嘴,揮著兩只小胖手,嚷嚷道︰「給我嘛、給我嘛!芽兒要端啦!」

霍漁陽沒轍,只好將藥碗端給女兒。

芽兒還真听話撲用兩只小手捧著藥碗,邁著短短的兩只小胖腿,小心翼翼地走著。

「燙不燙手?」霍漁陽問。

芽兒頭點了點,一臉正經地喊︰「燙。」

「既然燙,那就讓阿爹端吧!」霍漁陽伸手,要將芽兒的藥碗端過來。

芽兒卻側身避開了。」不要,芽兒要端。」她是個雞婆性子,什麼事都要插上—手。

她人小蚌子矮,手里又端著燙手的藥碗,走得極慢。霍漁職捺著性子跟在女兒的後頭。

「阿爹,」芽兒邊學烏龜走路邊側著臉兒問︰「娘怎麼了?為啥娘老是要吃藥呢?」

打芽兒懂事以來,她娘便像個藥罐子,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一日三回,餐餐湯藥不離身。

「阿爹,娘病得重嗎?要不,咱們請大夫來給娘看病好不好?」小小的芽兒是標準的小麻雀,一開口便喋喋不休地問個沒完沒了。

「你小心點走路,別淨顧著說話,小心你娘的藥快讓你給灑完了。」霍漁陽開口嚇芽兒,害得她急急地回頭去看。

「阿爹騙人,芽兒根本就沒把娘的藥給灑了。」她甚至還機靈地跨開那高高的門檻,一點也不像是個小蚌子。

他們父女倆進來,正在作畫的宛兒抬起頭來,望著芽兒,溫柔地笑了。

「娘吃藥了。」芽兒捧著藥走近娘親身側。

在娘親面前,芽兒就不似剛才那般頑皮,臉上有著超越年齡的成熟。

宛兒將藥碗接過,

芽兒還像個小雞婆似的,直叮嚀道︰「會燙喔,娘要不要‘呼一呼’?」芽兒鼓著兩個腮幫子,用力地幫她娘吹。

「芽兒真乖。」宛兒夸女兒。

芽兒卻得寸進凡打小報告道︰「阿爹不乖。」

「哦!是嗎?」宛兒吹著藥,揚著雙眉,略感興趣地問女兒,「阿爹是怎麼不乖法?」

「阿爹壞壞,阿爹騙芽兒說芽兒灑了娘的藥。」芽兒像只小母雞似的,單手又在腰伺,嘴巴啷得鼓鼓的,另一只手邊說話還邊比。

那是她的女兒,她的芽兒。

宛兒放下湯藥,伸手要抱芽兒。

霍漁陽眼尖地看到了,連忙阻止妻子。」別抱了,這丫頭重得很呢!」

芽兒一反她的牙尖嘴利,也不吵著要她娘抱。

娘只有一只手,如果抱芽兒,娘會好辛苦、好辛苦的。

芽兒很懂事,主動地偎進娘親的懷里,以小小的身子磨蹭著娘親,溫暖中帶著藥香的身體,張開她的黃牙乳口,喜滋滋地告訴娘親她打听來的消息,「山上的鬼王又派了好多人下山來,他們全騎著馬兒,好神氣——」

芽兒拉拉扯扯地說了一堆。

宛兒含笑以對,也不知道將芽兒的話听進多少。

霍漁陽看著這一雙母女,總覺得這樣的天倫之樂像是偷來的般,極不真實。他霍漁陽真承得起這樣的天倫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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