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嚇!」阿九不禁倒抽了一口氣,十分訝異自己的夫婿竟敢如此大不敬,對聖上做出如此冒犯的行為!
「舅母,你就看在朕的面子上,別跟舅父說好不好?」皇上佯裝很卑微地請求阿九。
身為九五之尊竟如此求你,想必任何人都很難拒絕,更何況阿九一向是個很守禮,絕不犯上的小女子,於是,這事她便一口應承下來。
「倘若我家老爺若是問起,我便跟老爺說這全是我的主意。」阿九傻傻的依著他的想法如此說。
「謝謝舅母。」得到阿九的承諾,皇上彷如得到免死令般,開開心心的閃回屏風後,準備換手。
隨後,齊老夫人出現了。
阿九才要喝口水,便看見原本身體健朗的齊老夫人突然彎著腰、駝著背,出現在她的面前。
阿九連忙去扶齊老夫人。
「娘,你腰怎麼了?」
「唉!年紀大了,不中用了,天氣一寒就腰酸背痛……」齊老夫人不住的長吁短嘆。
阿九听了覺得婆婆真的好可憐。「要不,媳婦幫娘推推背。」
「好媳婦,不用了,娘今兒個是有話想跟你說。」
「娘,您說。」
「娘有事得下江南去一趟──」齊老夫人起了個頭。
「娘也要去江南?!是跟皇上一道去嗎?」阿九立刻將兩人聯想在一塊。
「嗯……這個……那個……」齊老夫人突然支吾其詞起來。
要命!怎麼一面對阿九,她說起謊來就特別的心虛?!
「娘,您是不是口渴?」阿九連忙給齊老夫人倒了一杯水。
齊老夫人喝口水,掩飾住她的心虛,末了,她決定豁出去,她使了個眼色,一大群丫頭手里捧著文件魚貫似的涌出。
齊老夫人對阿九說︰「這是咱們家的房契、地契跟一些祖業……」她一件件的拿出來,全數完之後,堆起來竟足足有半個人高。
「這些我出門帶著極不方便,好媳婦呀!娘可不可以先把東西寄放在你這邊?」齊老夫人壞心的設下圈套。
「可以呀!」阿九連忙點頭。
齊老夫人臉上的笑意看來極為奸詐。
她又命人送來一份文件,要阿九在上頭畫押。
「畫押?為什麼?」阿九不解為何她只是幫婆婆保管東西卻要畫押?
「還不是大戶人家的繁文縟節,要保管個東西都得辦好多手續。」齊老夫人牽起阿九的手,捺下拇指印,畫了押,這才把文件全送給阿九。
此時,齊家偌大的產業全都過繼給齊橫石那個渾小子,這下子可由不得他不要了。
齊老夫人笑得賊兮兮的,拿起手絹替好媳婦擦去紅泥印,又吩咐道︰「倘若石頭那渾小子看了這文件之後,他很生氣、很生氣,那你絕對不能說是娘強按著你的拇指畫的押,知道嗎?」
她可得保護自己,否則,那渾小子發起飆來可是六親不認呢!
阿九听得懵懵懂懂的,也不是很清楚,只知道一味地點頭說︰「是是是、好好好!」
一听到阿九承諾絕不會出賣她之後,齊老夫人馬上就健步如飛地回房去收拾行李了。
江南,我來羅!
齊老夫人恨不得背上能插著雙翅,馬上就直撲江南而去。
阿九看了則是一臉的莫名與不解。
奇怪?娘她剛才不是說腰酸背也痛嗎?
怎麼這會兒又不痛了?!
當齊橫石回到家,家里卻擺著聖上的旨意,御封他為親國公,官拜一品,而且自即日起,御封他為監國大人,代理朝政時,他都快氣瘋了。
「怎麼會這樣?」齊橫石拿聖旨的手氣得直發抖,他雙手一攏,將聖旨揣進掌心,便怒氣沖沖的要出門。
阿九看到,連忙喊停。
「石頭,你等等、等等啦──」阿九提起裙角往齊橫石的方向奔去。
齊橫石一見阿九挺著大肚子往前跑,他的心頓時冷了一半,連忙往回跑,一把抱住阿九,「你想嚇死我是不是?你也不想想自己現在是什麼樣的身體,竟然還敢跑!」
「人家想叫住你嘛!」
「那你就拉開喉嚨叫一聲就好,我听得見呀!」齊橫石拍拍胸口,穩住心跳,這才問︰「你叫住我是為了什麼?」
「就是想問你,你要去哪里?」阿九眨著大眼問。
「去見皇上那個小兔崽子──」
「嚇!」阿九驚呼一聲,瞪大眼楮,不敢相信石頭竟敢罵皇上爺是小崽患子!
「──然後再把這道聖旨丟回他臉上,叫他想都別想!」一想到自己的佷兒竟然千方百計的設計他為監國大人,齊橫石便怒氣又起。
而阿九從頭到尾都不敢說一句話,因為──皇上真的說對了耶!石頭的脾氣真的很火爆,而且,石頭還妄想把聖旨丟回給皇上!
這、這……可是冒犯聖顏的大罪呀!
「石頭、石頭,你別生氣好不好?」阿九眼里含著兩泡眼淚懇求齊橫石。
「其實……其實這事是我的錯,是我求皇上封你爵位,是我告訴皇上說你願意當監國大人……」她全都招了。
「你!」齊橫石不敢置信的瞪著她。
「我真的不知道你會那麼生氣嘛!如果我知道,就絕對不會可憐皇上,然後鼓勵他去江南養病。」阿九難過的認罪。
「他去江南養病?!」齊橫石已經將指關節掰得喀喀作響。
「對啊!皇上說他龍體欠安,說御醫勸他多出門去散散心……」阿九把事實的真相全攤在陽光下。
齊橫石這下子終於搞懂皇上在搞什麼把戲了。
那渾小子是利用阿九的惻隱之心,繼而勸動阿九代他接旨。
「可惡!」齊橫石悶吼一聲。
阿九嚇了一大跳,眼里的水氣聚得更多。
完了!石頭生氣了,那……那她還要不要講另一件事啊?
阿九一想,忍不住抽動雙肩,一抽一抽地傷心起來。
齊橫石見到這般陣仗,心都軟了一半。「你別哭呀!我又沒怪你。」齊橫石哄著阿九,他怪的是那個該死的皇上。
阿九還是在哭。「可你好生氣、好生氣,嗚嗚嗚~~那人家、人家……就不知道怎麼跟你說,娘也去了江南的事──」
「娘、娘……也去了江南!」他都嚇傻了。
「對、對呀!而且、而且娘還讓我畫了押,要我替她、替她……保管一大堆房契、地契跟租業。」阿九斷斷續續地把話說完,小臉上的淚已經糊了一臉。
其實,那堆文件里究竟有些什麼,阿九根本就不曉得,只能隨口掰了幾樣。
她才說完,便偷偷抬起眼,偷覷石頭一眼。
嗚嗚嗚~~石頭的臉色很差耶!
「石頭──你是不是很生氣?」阿九抽抽答答地哭著。
看到她都快哭成淚人兒了,齊橫石心中再怎麼生氣,也不敢點頭說是,最後,他只好抿滅良知,睜眼說瞎話,回答道︰「沒有,我沒有生氣。」
「那你說話為什麼咬牙切齒?」阿九馬上就看出他的不悅。
「我沒有咬牙切齒。」
「那你為什麼不笑?」阿九問。
齊橫石只好硬扯出一抹笑來,而心里卻暗暗地記恨,哼!好樣的,那對奸詐的大小兩狐狸竟然膽敢對他使計,這仇總有一天他會報回來的,而現在──現在他還是先哄他的心妻子別哭要緊。
「好了、好了,別哭了,我又沒怪你……」
「真的嗎?」
「真的啦!」
「那你發誓。」阿九央求他表示真心。
齊橫石只好舉起手來發誓。
尾聲
落絮無聲春墮淚.
行雲有影月含羞.
東風臨夜冷於秋.
──浣溪沙吳文英
「怎麼辦?老爺鐵定不準的啦!」
「沒關系,咱們別去找老爺,咱們去找夫人就穩行的。」
「找夫人!行嗎?」
「行啦、行啦!老爺對夫人最沒轍了,夫人只要掉兩滴眼淚,老爺的火爆脾氣頓時就變成夫人手中的繞指柔了。你沒听這府里的人都在傳,說麻煩事只要找夫人就對了,老爺難擺平,可夫人好講話得很呢!走啦、走啦!找夫人去說情,老爺鐵定不會生你的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