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縱君心 第24頁

「可是你沒想過如果你今天沒放棄,那麼文闊他……」

「不可能!」秦可卿打斷、否決了那個可能。「如果在你我之間要他選一個的話,那麼衛文闊選的會是你,不是我。」

秦可卿恢復了平靜,而伸手抹去了海棠的淚。「相信我,衛文闊對你真的有心。」

「為何在我不確定之際,你卻能如此篤定他是對我有心的?」

秦可卿嘴角泛起了一抹笑,極淡、極苦。「因為他要了你的身子,可是他卻連踫都不肯踫我。」美其名,他說他尊重她,但她卻知道,是她無法激起他要她的,所以文闊才能在她主動獻身之時,毫不考慮地推開她的身子。

衛文闊的感情缺口,不是由她秦可卿來填補;她是看清了這一點,所以才能斬斷自己對衛文闊所有的遐想,毅然決然地听從家里的安排,嫁給一個陌生人。

「或許會認為我的主動退出是成全。但是,海棠,我沒那麼偉大,面對所愛的,我是個無法不自私的人。今天倘若文闊選的人是我,那麼縱使是全天下的人都反對,我也會義無反顧地追尋我的情感依舊;但,他要的不是我,所以今兒個我若再不成全、再不退讓,那麼我就真的太傻了。」因為,不管她做了什麼,守侯了多久,衛文闊終究不會眷戀于她,而事情既已是這般透徹、明朗,那她還死守著一個不屬于自己的感情做什麼?

秦可卿回神,鼓勵海棠。「答應我,給他也給你自己一個機會,嫁給他,畢竟你是好愛、好愛他的,不是嗎?」

第八章

衛文闊到了郊外,看著那棟簡陋的瓦屋,瓦屋前後有個小小的庭院,庭院里有畝小小的菜田。他看到了聶四貞就坐在庭院前縫縫補補,而蹲在菜田里的是扎著兩根發辮的小女娃。風吹來,捎來小女娃柔柔軟軟的聲音。他听見小女娃喊著︰「娘,咱們的菜里有條綠綠蟲耶。」小女娃小小的身子蹲在菜田里,專注地看著菜田里的那條蟲,又問︰「娘,咱們的菜是不是每次都會很多?」

他听見聶四貞清脆的笑聲傳來,听她回答︰「對呀!虎兒問這個做什麼?」

「虎兒想把咱們的菜送給蟲蟲吃,娘,你說成不成?」

「可以呀,只是,為什麼要送菜給蟲蟲吃呢?」

「因為咱們的菜很多很多呀!送給蟲吃,蟲蟲就不用跑來跑去的找東西了,不是嗎?」小虎兒笑開了臉蛋漾著幸福的光采。在她單純的世界里只想到分享的快樂,完全忘了她其實是很害怕那些不停蠕動著身子的蟲子。

她的天真傳染給衛文闊,他禁不住想靠近那個小女孩,踫踫她軟女敕的粉頰,听听她的呢喃童音。他的走動聲驚動了蹲在菜田里的小虎兒。

小虎兒不怕生,見著了陌生人,漾開了她那可愛的臉蛋,昂頭問︰「叔叔,也想要菜菜嗎?」

等不及衛文闊回答,她便又回頭問她娘︰「娘,我可以把菜菜送給叔叔嗎?」

叔叔?聶四貞抬起頭,正打算禮貌性的打聲招呼;然而,她頭一抬,迎面對上的卻是衛文闊的笑臉。

她連忙將手中縫補的衣衫放下,迎向他。「怎麼有空來?」她還記得在她決定前去遼營找兀烈納之時,文闊眼中的恨與不諒解;這許多年來,她欠文闊的,她始終惦記在心。「我以為你永遠都不會原諒我了。」

「我也以為我永遠都不會想見到你。」畢竟當年四貞將他傷得很深、很重。「但是,我有很重要的事得理清,所以我必須走這一趟。」他指指前頭的小山丘。「我們能談談嗎?」

「可以,可以。」聶四貞回頭對小虎兒吩咐道︰「虎兒,娘跟叔叔到那兒去談事,你可不可以幫娘摘些野菜去洗洗?」

「嗯。」小虎兒重重點頭,快樂地應允,小小的身子蹲在菜田里努力地摘取。

聶四貞與衛文闊緩步往小山丘的方向走去,多年前的往事一幕幕的在彼此心田飛掠。衛文闊訝異自己在面對聶四貞時竟能平靜,多年來,他一直以為他再見到她時,他的痛會依舊在,但——沒有,他的心沒有絲毫的痛楚,在面對聶四貞母女時,他只有最真摯的祝福,他希望她能過得好。

「我沒看到兀烈納的人,他出去了嗎?」他開口問。

聶四貞搖頭。「這麼多年來,我始終沒有他的消息。」

「遼國境內找了嗎?我有朋友在遼境內行商,或許我可以找人幫忙,代為打听。」

「不用麻煩的,真的。」多年前,她已經欠了文闊很多,現在她不能再拿自個兒的事來困擾他。「別再說我了,說說你嗎!你剛剛不是說有重要的事嗎?」她看得出來在文闊的笑臉下鎖著憂愁,她看得出來他正為某事而煩悶。「那件事是關系著我?」

衛文闊踱步往前走去,聶四貞跟在後頭。突然,從前頭傳來衛文闊的懊惱,她听見他說︰「我即將娶妻。」

「真的!」她興奮地跑到他前頭,攔住他的步伐,目光熠熠亮亮地盯著他看。「是哪家的姑娘?我認不認識?」忽地,她又想到了他的眉頭深鎖。「你既是即將娶妻,那你為什麼不快樂?」

「因為我不確定我是否愛她。」

「既不愛她,那你為什麼會有娶的念頭?」她反問他。

「那是因為當時她看我的目光是那麼的淒楚,而轉身離去的背影又是那麼的絕決,好像她就此離去,便不再回來。」

「你怕失去她!」

他沒承認,只是說︰「我已經習慣身邊有她在。」

「習慣可以改。」

「但不是說改就能改,我得花好長一段時間才能適應身旁沒有她的不自在。」

「如果你真不是怕失去她,真的只是習慣有她在,那麼為會那個姑娘家的幸福,你就該趁早改掉你的‘習慣’,讓她自由,而不是誤她一生。」

衛文闊噤口不語。她所講的事他都清楚,只是,他卻很難辦得到。

「為什麼承認你愛她是件這麼難的事?」聶四貞冷不防地提出這個疑惑。

衛文闊的身子顫了下。「我沒有愛上她。」他溫柔的眸不陡然轉為惡狠狠的凌厲。「你明明知道我愛的一直是你。」

「是嗎?是一直嗎?」聶四貞大剌剌地迎向衛文闊轉凌厲的目光。「那麼剛剛我提起了我仍舊沒有兀烈納的消息時,你為什麼不說你會娶我?不說你會照顧我與虎兒一輩子,卻反倒要托人到遼國找尋兀烈納的下落?相反的,為什麼當你看到那位姑娘轉身離去時,你卻為了一個‘習慣’而想要娶她?難道你對我的愛比不上你對她的‘習慣」嗎?」

「文闊,你真的愛我嗎?」聶四貞站定在他面前。「如果你真的還愛我,那麼,看著我,親口告訴我,你要娶的人是我。」

衛文闊別過頭,避開聶四貞的逼迫,告訴她︰「你愛的不是我,你又怎麼可能真的嫁給我?」

「那麼你愛的人又不是那位姑娘,你又為何要娶她?」她雙眼盯著他的沉默,告訴他︰「別再執著地認為你是愛我的,因為這樣的執著會讓你看不清你的心已經悄悄地在改變,已經偷偷地戀上她而不自覺。」

「文闊,你知道我是多麼的希望你能得到屬于你的幸福。」而他的幸福源頭根處不在她身上。

「去娶她,去接受她,屆時你會明白,你愛她早在你混沌未明的好久好久以前!」

是嗎?他當真愛上了海棠了嗎?衛文闊只身潛進海棠家中,看見她連在睡夢中都緊鎖著眉頭。她在苦惱什麼?憂愁什麼?衛文闊的手輕輕劃過駱海棠的眉宇,希望能持平她蛾眉間的皺褶,希望在海棠的愁眉里找到他想要的答案。他指尖的溫柔驚醒了她。駱海棠張開眼,望見的是衛文闊的笑容。心,一點一滴沉溺在他的笑容里。她很傻的是不是?她明明知道他來此的原因可以無關乎情愛,可以無關乎想念;但,她的心卻仍舊會為了他的夜訪而情難自禁,心里頭偷偷地有了竊喜之意。天知道她多麼想讓自己堅強一點、絕裂一點,就像衛文闊那樣,可以說愛就愛、說不愛就不愛;抑或者像可卿那樣也好,答應了他人的求親,一手扼掉對衛文闊所有的遐想與思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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