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總管 第4頁

「太醫,這藥需要敷幾日?」冷少懷兩手折起袖口,接過調和好的藥膏。

「呃……視王爺情況而定,直到紅腫消退,不再疼痛為止。」

「冷少懷,你退下,本王不要你敷藥!小六,小六,你死哪兒去了!」

「好,多謝太醫,有勞了。李副總管,送太醫出府。」冷少懷喚進守在門外的李忠。

「是。張太醫,請。」

張太醫一愣,眼見十五歲的七王爺怒罵不斷,年紀很輕的冷總管卻不把天大的皇威放在眼里,穩重持冷地往床沿坐下,漆黑目光檢視王爺光果的,細看傷勢……

「張太醫,請。」李忠約三十多歲,高頭大馬,肌肉發達,看起來像是練過武的人,一雙眼楮往上吊,一副橫眉豎目的凶惡模樣,讓他時時臉上都努力地端著親切無害的笑容,避免嚇到人。

「李忠!你把冷少懷給我轟出府去,本王立刻升你當大總管!哎喲,痛死我了!」羅璟本欲起身,但才一翻身就扯痛了傷口。

「屬下無能。」李忠瞪大眼楮,臉上誠惶誠恐,對王爺深深鞠躬,以表忠心,轉身卻是听從冷總管吩咐做事,「張太醫,請。」

張太醫瞠大了眼。原來這晉親王府,當真是「冷總管」在「當家做主」,七王爺所言不虛,這幾大板子被打得冤枉了……呃,非禮勿視,非禮勿言,非禮勿听……明哲保身哪-告辭、告辭。

「王爺,下官告辭。」快、快,快走、快走,他什麼也沒看到,沒听到,更不知道。

「張太醫,你這老渾球!冷少懷,本王不要你,隨便找個人進來替本王上藥,你滾出去!」

張太醫捂緊了耳朵,當作什麼也沒听到,匆忙跟隨李忠出去。

冷少懷手捧藥碗,調棒攪和幾下,把藥膏敷上他的傷處。

「氣死我了!哎喲!痛死我了、痛死我了啊!」他兩手緊抓枕頭,氣得七竅生煙。經過這一次杖責,更加沒人听他的話,沒人把他這個王爺放在眼里了,氣死人了!

「死小六跑哪兒去了?」

「小六為王爺貼身隨從,王爺輕率行事,他不知勸諫還幫忙掩飾,如今也在受罰中。」

「混帳!必他什麼事?他誰啊,本王的事他管得著嗎他!」

「正因他人小卑微,無權自主,今日才得跟隨王爺受過。王爺一言一行,牽動!」

「夠了、夠了!本王不想听你廢話!」羅璟不耐煩地打斷了他,情緒一陣煩躁,忍不住又哀叫︰「痛死了,痛死我了啊!」

看他喊痛,喊得痛入骨髓,冷少懷狐疑地瞥了他一眼,「換成別人,二十個大板打下來輕則皮開肉綻,重則一命歸西。但你是王爺,誰敢當真打你,這幾板子不過高高拿起,輕輕放下,做做樣子,看王爺傷勢也只是打紅了皮肉而已,有這麼痛嗎?」

「混帳!你懂什麼?本王何等身份,何等身份啊!我曾幾何時受過如此屈辱!」他、他心痛啊-豈止心痛,他尊嚴受損,從此以後沒臉見人了!這比起被打得火燒似的痛要來得嚴重多了!

冷少懷臉上全無表情,內心更無憐惜之意,手持調棒幫他上藥。

羅璟側臉趴在枕頭上,忽然安靜下來,不動也無聲。

冷少懷望他一眼,沒有理會。身為皇子,位高權重,一呼百諾,本該謹言慎行,他卻少年驕縱,仗勢凌人,言行輕率,不听勸戒,若不讓他受些教訓,糾正行為,日後恐怕會有更多人因他而受苦!

「那一箭……刺穿了她,穿透血骨,一定很痛、很痛吧……我這皮肉之苦,都疼如火燒了,何況貫穿內腑之痛……太醫說她不曾喊痛,一定是昏迷不醒的緣故……這也好,希望她生時不曾體會真正的椎心刺骨之痛,否則……我會更難受的。」羅璟突然出聲低喃、聲音哽咽,滿含歉疚。

冷少懷停下動作,望他一眼。他臉埋枕頭,肩膀顫動……在哭?

……宛兒已死四年,沒想到他還能想著宛兒之痛。他移開目光,繼續為他上藥,動作輕緩許多。

房內無聲,過了片刻思忖,他才開口︰「王爺,少懷進來王府做事,功利無求,只想忠于職守,此心可表。當日進府,總管一職曾簽七年書契,待七年期滿,少懷自會離開。」

他把藥敷好,貼上紗布,這時目光才避開他光果的臀部,兩手遲疑一陣,才為他拉上褲子。

見他沒有動靜,他以為他已經听進了他的話,日後該能與他好好相處!

「宛兒……嗚嗚,宛兒……」結果,羅璟根本沒在听他說話,心只想著為他死去的宛兒。

第2章

身為晉親王府大總管,冷少懷有屬于自己的屋院。這座屋院在府內南側,佔地不大,卻清幽雅致,名為「菊園」這里前頭有個小庭園,前門進入是廳堂,左側書房,右側寢室。冷少懷平時雖然冷漠少言,面無表情,但他年紀輕輕就當了王府大總管,肩扛著府內重務,能把樣樣事都處理得妥當,沉著穩重的態度,又有一張好看細致的臉蛋,入府不久就已經成為府內未婚女子們憧憬的對象。

餅去曾經有熱情活潑的丫鬟,半夜溜入菊園,名為獻身,實則是偷襲,幸虧那次冷少懷在書房忙碌,才沒讓那丫鬟得逞。

從那以後,冷少懷就不許任何人再進入屋院,就連打掃工作也改由李副總管負責。天氣逐漸炎熱,窗外蟬聲不停……冷少懷抹去額際熱汗,擱下毛筆,輕晃信紙待干,才折入信封內封起來,離開書案。

他走出書房,將信交給等候的李忠,問道︰「他暫居何處?」

「南街上的柳家別苑。」李忠動動眉毛,習慣性地扯嘴微笑,忽然想到總管屋內沒有外人,上揚的眉毛、嘴角這才放松,恢復一副天生的凶相。

「柳家……患不明惡疾,以暴怒之法療治,口吐黑血後而痊愈,是那位柳老爺?」

「是……」李忠眼底泛光,對他又敬又佩服。「柳老爺生病已是多年前的事,主兒療治之人何止上千,總管不提,我都不記得柳老爺當時的病癥。主兒常夸總管耳目聰明,乃天下奇才,這幾年來始終對你惦記思念。」

冷少懷不想緬懷過往,垂眼道︰「他若問起,你只須說我臨有要事,別提起王爺,免得他不悅。」

李忠點點頭,謹慎地收起信來,轉身要去辦事,忽然又回頭道︰「總管若無要事吩咐,呃……廚房何大嫂的小孩病了,已經連續三日沒來,我送完信後想順道去看看她。」

冷少懷一頓,想起何大嫂的親切熱誠,每回看見他總是笑容滿面,听說她年紀輕輕就守了寡,現在也才二十八歲,孤兒寡母住在一塊兒,小兒還未滿十歲……

他深深望了李忠一眼?思慮一會兒,淡淡道︰「你先去探望何大嫂、若她孩兒病癥難治,就托他過去一趟。」

李忠一臉驚喜,雙目感激,連連點頭道︰「是、是……有總管金口,何大嫂孩兒有救了,多謝總管金口……呃,我代何大嫂多謝總管。」

他高大的身軀深深一彎,直到表達了謝意,才趕忙去辦事。

冷少懷目光落在他離去的背影,思緒飄遠,想起他入晉親王府當總管,如今過了一年五個月。

時間,倒是過得一點也不快……

今日一早,宮中派人來,王爺被急召入宮,不知所為何事?

難得他一年才進京一趟,此時他卻走不開。冷少懷雙眉微蹙,走出書房,等著禎貴妃派人來通知……希望不是王爺又闖了禍事。他一邊忙碌府內事務,一邊等待,不知不覺已入了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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