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又想起了冷少懷,一想起她來,他就滿月復火氣難消!一想起她來,他就想起那一夜……
半年多前,那一夜。他半夜噩夢醒來,眼前滿是父皇身影,離世的父皇和宛兒,聲聲呼喚他,兩人齊來找他,圍繞在他床畔,要帶他走。他跑下床,跑出他睡的「雲月樓」
幽夜深冷,一股冰寒入體,他渾身戰栗,卻不敢回頭,不自覺一路走到了菊園。
他本來只想找溫暖,爬上冷總管的床,掀開暖呼呼的被子正想鑽進去,卻見她睡得沉,看得他忽然一股莫名憤懣!他這主子悲傷難過難以入眠,她這總管卻睡得又香又甜,這有天理嗎?
他又氣又怒又悲,猛趴在她身上哭了起來,還故意撞她胸膛,要她也體會、體會他這主子的悲慟!
他一哭再哭,臉埋在她的胸膛猛哭,卻愈哭愈疑愈是故意使力用臉揉著她的胸……膛……
是胸膛,還是胸房?是男子,還是……是……女子?
他是悲傷過度產生幻想,還是發夢呢?一個男子怎麼可能胸前柔軟像女子胸房!莫非病了?這冷總管莫非有難言隱疾?如夢似幻,交雜著父皇的死,宛兒不在,他一面哭,一面疑,就這麼過了一晚。
棒日清晨離開菊園之後,他愈想愈不對勁。
那一夜後,他是故意到她房里去睡,為了確認她究竟是男是女。
第二夜,他裝成不經意的接觸,發現她胸前平坦硬實,再無前夜柔軟觸感。她分明欲蓋彌彰,更證實她是女子之身……倘若她非女子,她並不知道第二夜他還會來,不需要如此提高警覺,刻意地把胸部裹住吧?
他想起父皇在世之時,他曾經因冷總管與母妃接觸太頻繁而愁煩心悶,故意另找罪責一狀告到父皇面前,要把冷總管趕出京城,以保母親清白。
一名府內總管,他要處置容易,難點就在母妃那兒難以交代,所以他故意到父皇面前告狀,主要目的只是用父皇牽制母妃,好讓他能出手將冷少懷丟出京城。
他們父子行事一向有默契,他本來深以為父皇斷然不會干涉他府內之事,此事一定是交由他自行處理。結果卻大出所料……所以,母妃不以為意,拿他難以啟齒的誤會當作笑談對父皇直言無諱。
所以,父皇絲毫不疑母妃不貞,反而把他痛打一頓。
原來,兩人都知道冷少懷是女兒身嗎?
明知她是女兒身,卻讓她當他的府內總管,這究竟是誰的主意,父皇還是母妃?
冷少懷明明是女兒身,卻在如花的年紀女扮男裝入府當總管,把一生最青春貌美的時光浪費在這兒,這絕不可能是她自願。
她曾說總管一職,她簽了七年書契,仔細算來,等她從王府出去,已經二十三歲,過了許嫁之年,到時還有哪個男子要她?
倘若是受父皇逼迫,父皇駕崩之後,她可說出苦衷,不需等到二十三歲才離開。但此處便有疑點,她一個深閨女子如何與父皇扯上關系,父皇又為何要為難她?想來荒謬。那麼是母妃了?但母親性情良善,再說看得出來她很喜歡冷少懷,對冷少懷的信任還遠大于他這獨子,絕無可能虛擲她最寶貴的青春……除非母親這麼做,是有其用意……譬如說,故意讓她進來當總管,和他培養感情,將來納入他的妻妾群內?
丙真如此,他在不知情的情況下,與她同床共枕,肌膚相觸,這下當真得負起責任,豈不正如了母妃心意!
……回想她冷少懷,初以為她心冷性冷,相處一段時日之後,發覺她除了對總管之職認真負責,恪守本分以外,她尚知書識禮,心性溫暖,善解人意,有她為伴,倒也是不錯。
只是這冷少懷到底是誰?從言行舉止里看得出來她必是出身良好的大家閨秀,又為何肯女扮男裝委身總管一職?
莫非……她與母親已有默契,正是對他有意?
他想探她一探,才夜夜去找她。
哪知,兩人共宿之事,她根本不當一回事,還嫌他打擾到她,直接開口趕人,潑得他一頭冷水,氣得他耳根子紅,當場翻臉!既然對他無意,看來她是當真喜歡這府內總管一職了!既然她這麼喜歡女扮男裝當總管,他就讓她當個夠,她這麼愛做事,全部都讓她去做好了!
……那是當時一時氣憤的想法,冷靜下來以後,他有想過,她也可能有難言之隱。
丙真如此,也是惱了他!
他夜夜去找她,她應該明白意思了,她若有苦衷大可說出來,他絕對會幫她。結果他一番心意沒被接受,還被她冷冷嫌棄!
哼,既然如此,他索性不作聲,就讓她繼續在府內當總管,看她和母妃到底在搞什麼把戲!
「啊,七爺在那!」
「總管,找到了!」
糟!羅璟回頭一看,街口處有兩名府內侍衛發現了他,他轉身便跑。
「七爺,別走啊!」混帳,敢命令他!一個個都跟那冷少懷一樣吃了熊心豹子膽!冷少懷!
包有一事,他耿耿于懷,極度不願想起,卻又偏偏揮不開,氣得他很想扒了冷少懷的皮!
懊死的冷少懷,那種事她也做得出來!
迸月客棧
羅璟仰頭瞄了一眼,急忙鑽進客棧里。
「客倌請!請里面坐,請問客倌您是投宿還是用膳?」
「給!」羅璟本想說「給我一間上房」。他要投宿。他卻看見一個熟悉的白
衣背影跟著跑堂上二樓去。他忽然往後一瞥,靈機一動,改口對店小二說︰「給我一壺雙井茶。兄弟,等等。」
店小二看他追著樓上的白衣公子而去,以為兩人是一道的,便吩咐里頭道︰「梅房要雙井茶一壺!」
梅房在二樓東側第一間房,跑堂打開門,把燈提進去。
「孫公子,您看看還滿意嗎?」
白衣少年入內,四周環顧一眼,房內陳設簡單,看來干淨整潔,他對跑堂點頭,正要開口,卻發現跑堂一臉困惑,目光越過了他去。他狐疑地轉過身,冷不防對上一雙笑咪咪的眼楮。
「有點悶熱,勉強可接受。」羅璟跟著看看這房間,見她轉過身來,便沖著她直笑。「怎麼了?大哥。」
「啊,是你……」方才在街巷內撞到的華衣少年。她還來不及說出「巧遇」,話就被截斷了。
「大哥,你身子不好,方才還跌了一跤,怎麼還站著,快坐下來休息。」羅璟慇勤地把她拉到椅子上坐,轉身就對跑堂吩咐道︰「快點把茶送上來,再送幾道吃的來,鱸魚蕊羹、五生盤、水晶糕花不能少,其它的你安排。快去辦吧!」
「公子,小店沒有這幾道!」
「去對面幫我弄來。」斜對面是京城有名的「白鶴樓」,里頭的大廚子手藝一流,尤其這幾道做得特別出色。
羅璟掏了銀子給跑堂,就把房門給關上了。
他回過頭來,白衣少年站起身來,正要開口。
「哈哈,真是巧遇,在下羅璟,兄弟貴姓大名?」
白衣少年一听他姓名,忽然仰起頭來,望著比她略高一點的華衣少年,清柔雙瞳直盯他的臉看。
羅璟一臉笑容。他模樣俊俏,常被人盯著看,已經習慣,只是這「姑娘」看他的眼神和別人不一樣,那雙目光特別清亮,雙瞳里似乎寫著「他鄉遇故知」的驚喜……姑娘,兩人不認識吧?
「在下孫少凡。」蓮容臉兒寬了笑容,清亮的眼神果真看出了什麼來,也沒有作聲。
「羅公子是在躲什麼人嗎?」
羅璟雙眼一亮,隨即笑道︰「我還沒說,你都知道了,孫兄弟莫非有未卜先知的能力?雖然是萍水相逢,我卻看你絲毫不陌生,這也許就是‘有緣’吧!孫兄弟可介意我暫時叨擾?你放心,等一會兒我會跟小二要一個房間,不會在你房內待太久。我躲的也不是什麼壞人,只是一個不想見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