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急了也會跳牆,金二小姐約莫是受夠了那些欺凌,不願再忍下去。」對金二小姐的遭遇魏遐之並未同情,一味的忍讓並不能夠息事寧人,反倒只會使那些貪心之人變本加厲,這些都是他親身經歷的事,可惜他當時醒悟得太晚,直到失去了此生最疼愛之人,他才痛悔不已。
李耀平忖道︰「紅柿既然不是金二小姐,會不會是哪一位皇子派來的?」
「派人盯好她,既然在丞相府,她早晚會露出馬腳,還有,你再去替我辦一件事……」魏遐之低聲交代幾句。
「是。」李耀平應了聲,轉身離去。
須臾後,回到寢房,魏遐之換下官袍,來到浴間,月兌去身上的衣物,踏入浴桶里,後頸靠在木桶邊,他輕闔上眼,氤氳的熱氣,將他的思緒帶回他剛從別莊返回國公府的那一年——
「大哥,你這麼眼巴巴的趕回來,就是為了要參加春闈?先別說你能不能考上,就說你這身子能不能撐到考完都還兩說,我勸你還是別去考了,萬一死在貢院里頭,豈不是要惹人笑話!」魏堯之輕蔑的嘲諷道。
類似的話,在陶山縣那處破屋里,向和安也同魏遐之說過,可她話里透著隱約的關心之意,不像弟弟這般帶著惡意的刻薄。
不過魏遐之心里縱使不喜,卻因已習慣于容忍弟弟,故而也沒露出不悅之色,只是淡淡回道︰「我苦讀這麼多年的書,總要下場試一試,倘若真死在貢院里,也算死而無憾,就不勞你替我擔心了。」
「我是好意來勸你,萬一出了事,不知情的人還以為是咱們不顧你那身子,硬逼你進考場呢,你還是在家里歇著吧,多活一日算一日,少到外頭折騰,丟人現眼,也免得爹娘替你操心。」
魏堯之嘴上說得好听,心里則是想著,母親說這病秧子可是有真才實學,要是真讓他中了進士,父親要越過他請立二哥為世子可就更不容易,他哪能如他的意,讓他去參加會試。
餅來找魏遐之的向和安剛好听見這番話,不由得皺起眉頭教訓道︰「欸,你這人怎麼這麼說話,你大哥想去參加考試,哪里丟人現眼了,他是不識字還是不會寫文章嗎?哪有做人家弟弟的這般說大哥,還說是好意,我可半點都沒听出來,反倒覺得你是在詛咒你大哥。」
她在前兩天跟著魏遐之一道來了京城,魏遐之見她人生地不熟,舉目無親,又對大雅的風土民情不太了解,他索性好人做到底,將她帶回國公府,讓她有個遮風避雨的地方,也好照應她,幾天下來,向和安在心里已把性情溫善的魏遐之當成朋友。
第4章(2)
魏堯之見她竟敢管他的閑事,橫眉斥道︰「我同大哥說話,你一個外人插什麼嘴!」
「俗話都說朋友有難,兩助插刀,我是你大哥的朋友,如今他被他那不肖弟弟欺負,我還說不得話嗎?!」
「你說誰是不肖弟弟?」魏堯之怒目瞪著她。
「誰應誰是!」向和安雙手抱胸,抬眉冷眼瞪回去。
雖只來了兩天,可她多少也看出來了,魏遐之雖是嫡長子,可他這個大哥做得很不好,底下兩個弟弟對他的態度一點都不客氣,更沒少拿話來挖苦他、諷刺他。
可一當著他爹的面前,他那兩個弟弟頓時身一變,變成尊敬兄長的好弟弟,她只見識過一次就覺得很惡心,也不知道魏遐之怎麼能容忍他們這麼多年,還沒在他老爹面前拆穿他們。
魏堯之冷著臉罵道︰「你一個賤丫頭也敢罵本少爺,你是活得不耐煩了!」
見三弟動怒,魏遐之連忙緩頰,「和安姑娘性情率真,不是存心的,你別同她計較。」他從案桌後方起身,隔開兩人,「沒別的事的話你先出去吧,我有話同和安姑娘說。」
「時,這回暫且饒了你,下回再敢對本少爺出言不遜,就給本少爺等著瞧!」
撂下這句話,魏堯之氣惱的拂袖離開。
待他一走,魏遐之便勸道︰「和安姑娘,我知道你是為我不平,不過以後還是別招惹我那兩個弟弟,他們脾氣都不太好,我怕你會吃虧。」
「你就這樣任由你那兩個弟弟欺到你頭上來嗎?」
「兄弟之間總要有人退讓,才能一家和樂。」
對他這般委曲求全,向和安怒其不爭,「要退也不該是你退,是他們無理在先,你一再姑息縱容,不會讓他們尊敬你這個大哥,反而只會讓他們越來越瞧不起你!人哪,都是欺軟怕硬的,你若不硬起來,一輩子都會被他們輕視。」
他母親早逝,父親偏寵繼母與兩個弟弟,自幼在這府里無人能依靠,他只好事事忍讓,久而久之便習以為常了,如今要他對兩個弟弟強硬起來,他一時之間也難以辦到,因此沉默著沒答腔。
「你真是……算了,跟我來。」向和安拽著他的手臂,將他往外拖。
「和安姑娘,你要帶我去哪里?」
「去跑步。」
「為何要跑步?」他納悶的問。
「你不是要去參加會試?從今天開始,每天繞著國公府跑幾圈,兩個月後,我保證你直著走進考試會場,也能直著走出來。」他那溫善隱忍的性子一時改不了,也勉強不得,她只好幫他先把體力給練起來。
「那你快放手,我自個兒跑就是了。」他赧然道,被她這樣一路拖著跑,委實有些難為情。
「要我放手可以,但你可別偷懶哦!」她松開拽著他的手,跑在他身邊陪著他。
可她沒料到他體力這麼差,才跑沒多久,整個人就上氣不接下氣,雙手撐著膝蓋,直不起身來。
「呼呼呼……我我我,實在不行了……」他臉色發白冷汗直冒,一口氣快喘不上來。
她叉腰瞪著他,「你也太廢柴了。」
被一個姑娘這般說,他不免窘紅了臉,「我自幼身子便不好,讓姑娘見笑了。」
「我看你這分明是缺少鍛鏈和運動,整日窩在桌前看書,身體哪會好,久坐傷身,往後你讀一個時辰的書,就起來走一走。今天先不跑了,我們就先走半個時辰吧。」
于是從這日開始,她每天早晚都來陪著他走半個時辰的路。
一個月後,他感覺精神比以往好了許多,虛弱的身子彷佛也硬朗了幾分。
隨著他氣色逐漸好起來,有人開始坐不住了,繼母以關心他為由,每頓都命人熬上一大盅滋補的湯藥給他。
向和安平日里若沒其它的事,便會過來找他,有次她瞧見下人送來的補湯,她聞了聞味道後,不讓他再吃那些藥膳。
「你沒听過一句話叫虛不受補嗎?你身體虛弱,吃了那些大補的藥,身體哪消受得了。我問你,你吃了之後,夜里是不是上火睡不著?」
被她這麼一問,他羞赧得面紅耳赤,哪里有臉告訴她,他夜里憋得難受,還作了春夢,夢里的人不是旁人,正是她,翌日醒來褻褲都濕了。
「你干麼臉紅啊?」她奇怪的看著他,她不過是問他是不是火氣大,睡不好,他怎麼臉紅成這樣,彷佛她說了什麼讓人害羞的話。
「沒、沒事,我覺得有些躁熱。」他抬手搧了搧發燙的面頰。
「可今天有些冷呀。」初春的天氣乍暖還寒,今日天氣陰陰的,又沒出太陽,哪里會熱?
再被她追問下去,他都要沒臉見人了,他趕緊轉移話題,「以後我不喝那補湯就是了。」
她又不放心地提醒道︰「你那繼母人前對你噓寒問曖,但她明知你體質虛弱,還命人頓頓都送來這些會讓人上火的大補之物,我看她分明沒安什麼好心,以後她送來的東西你最好少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