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夜有期 第8頁

他還不許她插手,卷起袖管,樣樣自己來。

她就站在一旁,淨著兩只手指導他。

「這樣子對吧?」唐本草嘴角咧著得意的笑容。天下無難事,只要他肯做。

「嗯。……接著把面團 平,切成細條。」他的手寬厚修長,揉起面團來特別帶勁。她看看自己的手,兩手滿是刀傷、油濺的痕跡,手掌內都是粗繭,這雙手真的難看,她忍不住藏到後面去。

她一個口令,他一個動作,難得他肯如此配合。他真的這麼喜歡這道涼面食?

看他把面皮 平,大刀一落,切出來的卻不是細條面,根本就是一塊小面皮。

「切得太粗了,我切給你看。」她從他手上拿過那把刀,把面皮重新摺了幾摺,壓著面皮,一刀一刀細細切割,形成了細細的面條。

唐本草皺起眉頭,搶過刀來,「行了、行了,換我來。」

花疏望著他聚精會神的側臉,看他這回小心翼翼先比劃了一刀,才慢慢切出細長的面條來。

她凝視著他聚攏著嚴肅的濃眉,長而濃卷的眼睫毛,專心一意的眼神,高挺筆直的鼻梁,抿著謹慎小心的嘴唇,堅毅的下巴。

其實他不吼人的時候挺好看的,就像現在這樣,不是挺好的嗎?

她不知不覺把他的側顏輪廓仔細地看了又看,用目光細細地描繪了一遍,直到他轉過頭來,深邃漆黑的眼神對上了她,她才愣愣地移開了目光,一張臉皮慢慢地轉熱、滾燙。

「如何,我切得很完美吧?」唐本草嘴角咧開來,掩不住自滿的笑容。

花疏心里松了口氣,還好沒被他逮到,他若知道她竟看著他的臉失了魂……她趕緊甩掉腦袋里的胡思亂想。

「嗯,接著放入水里煮,再過冷水就可以了。」她把切好的面條抓散了,在一鍋熱水中加了調味料,就抓了一把面條松散地放入。

她忽然自己忙碌了起來,唐本草看得眼花撩亂卜馬上抓住她的手,「等等,你加了什麼?」

眼見他修長的手緊握著她粗糙的手,她連忙從他手里抽了出來,兩手藏到身後去。

「在滾水里灑點鹽,加點油,面起鍋後容易入味和光亮。」她沒看他,表現得一臉鎮靜地道。

唐本草卻瞪著她的動作,內心莫名地燒了一把火,直到低頭看見自己的手沾滿面粉,這才釋懷地笑了,眼里立刻浮出一絲賊惡的光芒。

花疏狐疑地看著他慢慢舉起兩只手,張開了滿是面粉的手掌朝她伸張過來。

「老板?」

「小花……」唐本草壓低嗓音,用他低沉迷人的粗嗓喚她,在她專注地听他接下來想說什麼時,他的一雙手掌忽地貼上她的臉頰,緊緊捧住了她的臉,把手上的面粉全抹上她的臉,才大笑著說︰「我幫你上粉,哈哈哈!」

花疏沒料到唐本草竟有如此幼稚的舉動,愣在那兒動也未動,直到一張臉全被他抹白了,連頭發上都沾了面粉,她的脾氣才上來,用一雙冷亮的眼瞳瞪視他。

「小花,你這樣好看多了。」唐本草一點也不把她的火氣當一回事,看著她一張白臉笑嘻嘻。

花疏身後兩手抓著平台桌沿,模上桌子上的面粉,默默地抓了一把,眼看著唐本草還得意洋洋地嘲笑她。

「好看嗎?」

「對啊,太好看了,哈哈哈——噗!」

在他大笑的時候,她回敬了他,很快也抹白了他一張臉。

「呸!呸、呸!」他嘴里吃了一把面粉,氣急敗壞地吼道︰「小——花——」

「老板,是你說好看的。」她看著他一臉「白皙」,終于忍不住喉嚨癢,噗哧一聲,笑了出來。

「你這個……」火大地罵了一半,卻望著她眼兒眯眯、嘴角彎彎的迷人笑靨,看得出了神去。他這是第一次看見小花笑,原來小花也會笑啊……

花疏望著他,他一雙深邃漆黑的目光在一張白臉上顯得特別出色,看起來就像在黑夜中會發光的珠子,深深吸引著她的靈魂,異常誘人,非常……她的心忽然猛烈撞了一下。

好像……好像在哪里看過?

兩人對望著,直到鍋里的面條都已經煮爛了,花疏才回了神,急忙從鍋里撈起來。

花疏深深顰眉,一臉懊惱。方才仿佛有深鎖的記憶即將從蒙塵的盒中蹦出來,她一有意識,便努力想要捕捉,不料反而把那記憶推進了無底深處,消失不見!究竟……她遺忘了什麼?

為什麼方才一剎那間,她會覺得即將要想起來?

唐本草在她身旁,也是蹙眉困惑,若有所思,許久他才看著她忙碌的身影,緩緩開了口︰「小花,你以後沒事不要亂笑……不過在我面前是無所謂,在外面別露出牙齒來。」

「面都糊了。」花疏嘆了口氣,听見他的話,轉頭瞥他一眼,「為什麼?」

「因為我是老板,我說了算。」唐本草準備抱起胸膛以顯威嚴,卻望著兩只沾著白面粉的手,轉而昂起下巴,展現他的老板姿態。

花疏只是多看了他一眼,對他擺出來的氣勢絲毫不捧場。只是她終于忍不住好奇問他︰「老板,你忽然想學這道面食,是為什麼?」

「哼,無心那小子,他說我粗手粗腳,學不來這道面。我跟他打賭,我要能親手做給他吃,他就一個月不支薪!」唐本草左看右看,找到了一塊乾淨的布打濕了,「轉過來。」

原來是跟鐵掌櫃打賭了。……鐵無心是嫌她太閑,存心給她找事做嗎?她撈掉軟爛的面條,重新放了面條下去,才狐疑地轉過臉來。

忽然一陣冰涼罩上來。

唐本草拿濕布仔細地抹淨她的臉。

她望著他,一雙眼楮漆黑明亮,看見他直接把那塊濕布翻了面,抹了他自己的臉,她白皙的臉兒無端端地紅了。

面條,又在鍋里軟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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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日炎炎,睿陽城許多話題延燒著——

原來睿陽郡王妃無法生育,差點就要和郡王爺分手,最近領養了一個孩子,郡王妃忙著養孩子,又把郡王爺給冷落了,終于把成熟穩重的郡王爺給惹火。

在春末開張的「故人飯館」,本來沒人看好,賭坊里還背著唐老板偷偷開了盤讓人下注,賭的不是「君子飯館」和「故人飯館」的勝負,而是「故人飯館」能夠維持多久?

據說賭一個月的人最多,兩個月還有十多個,三個月已經寥寥無幾,超過三個月的,只有一人,人人笑他是笨大頭。

三個月之後,這人領走了豐厚賭金,成了眾人欣羨的對象,紛紛問起這位幸運兒是誰?賭坊卻賣了個關子,說是尊重賭客隱私,不便透露,結果更引得眾人好奇,街頭巷尾打探。

現在一到了用餐時間,「故人飯館」門口常常出現排隊人龍,「君子飯館」也不甘示弱,提出以優待老主顧的方案迎戰,又是送菜,又是折扣,這策略明顯有效,很快拉回了不少老客人,兩家飯館又形成拉鋸戰。

最近,最火熱的話題,是「故人飯館」的神秘大廚師,听說是一名年輕廚娘?

而且這位年輕的廚娘,似乎還和「君子飯館」的白老板走得很近?

消息是這麼傳出來的︰某日清晨街邊賣豆腐的西施特別起了個大早,本想和白老板來個「不期而遇」,卻看見白老板和唐老板家里去年冬天收留的丫鬢小花走在一塊兒,兩人靠得很近,狀似親密,白老板甚至一度還把手搭上了小花的肩膀。

這一下可不得了,豆腐西施跑去白家向白老板的小妾告狀,這小妾不是省油的燈,先是按兵不動,私下差了貼身丫鬟去跟蹤,發現兩人不只在無人的清晨街上相會,兩家飯館關門之後,月下的深夜街上,白禮讓還等著她,將她護送回唐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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