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房子,這本書……這里的一桌一椅、一景一物,全都有爸爸和婆婆的影子,失去他們後,她親手鎖上了這房子的門,把鑰匙放在東風舅家的窗戶上沿,就不曾再回來過……
物是人非,觸景傷情,直到現在還是這麼痛,這麼痛!
「嗚……嗚……婆婆……」
她坐在地上,垂著長發,緊緊抱著一本書,抖著身子啜泣的身影,打住了萬香芹沖動的腳步。
他停在門口,房內一盞夜燈照著地上的紅磚地板,她縮在床邊的角落,看得他滾動的喉嚨發熱發燙,一顆心悸痛不已!
「芹哥……你怎麼來了?」她抬頭,抹去一雙淚眼,看見他站在門口,有些訝異,有些遲疑,這會不會只是錯覺?是她希望看見他,非常想見他所產生的錯覺,其實門口一個人也沒有……
她看著他走來,在她面前蹲了下來,她抱緊了懷里的書,痴痴望著他……鼻間飄來他的氣味,他舒服令她安心的味道,眼淚急速滾落……
「對不起,我來晚了。」沙啞嗓音哽著灼熱疼痛,對面是東風舅的房子,這里他過去經常來,為什麼不是在她十四歲時就認識她?那麼他就能夠好好保護她,她就不必受這些苦了!
一雙手臂伸向她,對她張開來。
「……芹哥!」不是錯覺,不是錯覺啊!
他抱住撲進懷里的縴瘦嬌軀,極度渴望將她揉入骨血里,又必須克制過度用力會傷害到她的傻勁,肩膀顫動著一股疼惜和愛憐,擁抱著她在心里起誓,一輩子不讓她再受到一丁點傷害!
「……回家吧。」
在他懷里的身子突然僵硬,猶豫又恐懼……
「回哪一個家?」她的家在哪?
細碎的聲音茫然得令人心疼,灼燒著他喉口。他凝視著她蒼白的臉兒,輕撫她冰涼的肌膚,傾身親吻她的臉。
「當然是小猴子的家啊。」
滿眶的眼淚決堤,濕透了她冰涼臉頰,她緊緊咬著唇,濕亮的眼楮對著他拚命的看。
「……沒事了,該處理的都處理了,再也沒有人能夠傷害你。」萬香芹咬著牙,滿腔的怒火,卻動作極輕極柔的將她抱起來。
處理?她一臉迷惘地望著他。
「我們回家吧。」極盡呵護的聲音,把她的心溫柔的包圍……她不知道「處理」是什麼意思。但也听得出來,看得出來,他已經知道她全部的過去,所以……好疼惜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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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整個晚上,他什麼也沒問、沒說,只是抱著她,讓她安心入睡。
他的手臂好溫暖,好溫柔,讓她幾次想哭。
終于,在他懷里睡著了。
清晨,趁著她未醒,他去外面買早餐回來。
咚、咚、咚地跑上二樓,不知道她醒來沒,怕她醒來沒見著他,心會不安,或者說他會不安吧……
「小猴子?」
床上空的,樓上、樓下都找不著人……他只是出去買個早餐而已。
她上哪兒去了?
萬香芹眯起了眼。她該不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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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家
三層樓獨棟透天別墅,沿著庭院外圍築起的灰色高牆讓外人難以親近,黑色大門深鎖。
她深吸了口氣,才按下門鈴——
她一直都不知道要她睡在張信志房里的,其實是劉佳蕙出的主意。
劉佳蕙計謀讓張信志強暴她,那她就可以用生米煮成熟飯的事實,哭著求她嫁給張信志,劉佳蕙認定心軟的她終究無法拒絕。這麼一來她爸爸留給她的不動產,她不但全到手,還在外頭保留了賢慧的好名聲。
但張信志厭惡她的外表,不肯听劉佳蕙的話,再加上劉佳蕙的逼迫,使他夜里把氣都出在她身上。
而她卻是為了顧及劉佳蕙的心情,不讓她看見母親的影子,刻意吃得很少,用營養不良來壓抑成長,甚至故意把自己弄得很髒、很臭,無意中破壞了劉佳蕙的計畫,因此反而保全了自己。……比起被強暴,那她所受的皮肉之苦說起來……苦澀的想,她也算傻人傻福吧。
民法規定女生滿十六歲才能在法定代理人同意下結婚。
她滿十六以後,劉佳蕙一直想打扮她,買了好多衣服給她,在她一心以為阿姨很疼她的背後,竟是一堆齷齪惡心的計謀,每次想到她都嘔吐不止。
這些事,她相信自己一輩子也不會說給芹哥听。
芹哥很善良,他的耳朵不應該受到一堆污穢不堪的髒事污染……她一輩子都不會說給他听!
……門鈴響了好久,無人應門。
難道都不在?顫抖的手緩緩握起,說不出一股放松或失望,她不想一直躲下去,但一想到即將面對這屋里的人,所有的黑暗都仿佛向她席卷而來。
「咦!這……是可安嗎?」
「江女乃女乃,好久不見了。」
「真是可安啊!你長大了,變得好漂亮,我都快不認得了!」老人家話匣子一開,拉著她說了一堆話,朱可安站在那兒听,偶爾點頭,偶爾微笑,始終一句話都插不上。最後老人家才突然想起什麼,望了一眼周家深鎖的大門,「可安啊,你家發生什麼事了?」
「……什麼事?」心跳了一下,頭皮發麻,依然擺月兌不掉過去的恐懼。
「昨天晚上你阿姨叫了搬家公司來,連夜把所有家當都搬走了。我看她一張臉慘白,整個人都在發抖,問她發生什麼事,她也不說,拉著你弟弟上車就走了。」
走了?……連夜搬走?
「陳家媳婦昨天下午跟你阿姨喝茶,听說你阿姨接到一通電話,奸像是信志招惹到很黑的大人物了,被打得不成人形送進醫院里。你也知道陳家媳婦是里長伯的女兒,昨天晚上里長伯回來知道這件事,趕去醫院關心,結果撲空了。醫院的人說你阿姨硬是辦了出院手續,雇了人把信志送走了,一家子都不知道去了哪里。怎麼你不是為了這件事才回來嗎?」
朱可安張著嘴巴,呆呆望著老人家,早已經驚訝得說不出話來!
「小猴子!」
她抬頭,看見萬香芹的車疾馳而來。
……沒事了,該處理的都處理了,再也沒有人能夠傷害你。
萬香芹下車,冷冷掃了周家別墅一眼,似乎早已知道這里人去樓空了。
「芹哥,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她訝異地跑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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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把早餐都帶出來了,帶著她回到那座彎彎繞繞的大院里,拉著她的手往里面巷子走。
她仰頭,那塊「便利店」的招牌還在,只是紅紙條上本來寫著「不賣醬油,雜貨」的字跡早已模糊,紙條也早已變色了。
他拉著她走上二樓,一邊說︰「這是東風舅的房子,他曾經在這里住餅一段時間,那時我常來。」
……我知道啊。她望著他的背影。
他有鑰匙打開了門,拉她進去。
里頭沒什麼改變,只是成排的書櫃上少了很多書……幾乎都清光了。靠近窗邊的兩排沙發和茶幾還在……
東風舅,外甥是什麼樣的人?
他啊,是個單純善良的好孩子……不過有時候愛玩了些。
愛玩什麼?
炳哈……
「小猴子?」萬香芹把提來的保溫盒放在茶幾上,早餐都拿了出來,回頭才發現她呆呆望著沙發,不知道想什麼想入神了,叫了好幾聲都沒听到。
「啊……嗯。」她抬頭,忍不住看他的短發。以前,他也和東風舅一樣留著長發。
「快過來吃早餐。」他拉著她往沙發坐下來。昨天她都沒吃什麼東西,今天一定要讓她多吃一點補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