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說愛我一百遍 第13頁

倘若這是玩火,那麼,誰能全身而退?

紀寬和舒繞珍都是聰明人,卻是誰也沒有這個把握。

第五章

舒繞珍從沒想過,會在這個情況下見到紀鎮岩——沒化妝就算了,連身上穿的都是那種一套390元、從地攤買來的長袖棉質運動服。

事實上,她正準備打開某電視頻道展開今晨的有氧運動。沒想到,門鈴會突然作響,更沒想到,按電鈴的會是紀鎮岩。

吃驚之余,她立刻開門。「爸,您怎麼來了?Sean已經去上班了。」

「我知道。」紀鎮岩單刀直入地說。「我來不是要找紀寬,是找你的。」

「找我?」滿臉堆著甜笑,心下卻難免惶恐。紀寬不在,她只能單獨應付。

不等她招呼,紀鎮岩自個兒就往沙發一坐。

「爸要喝什麼?家里有烏龍茶、柳橙汁和咖啡,如果要別的,我可以現在就出去買。」她拿出從前在繆思對付客戶的本領,無論對方怎麼回應,陪笑臉就是了。

紀鎮岩繃著一張臉。「不用了。」

呼,好嚴肅的人!舒繞珍暗暗咋舌,表面笑容始終撐著,她小心翼翼地問︰「爸,您來找我有什麼事嗎?」

「我要你跟紀寬離婚。」他說得斬釘截鐵。

「為什麼?」繞珍皺眉。

「因為你不是真的愛紀寬。」炯亮的眼逼視著她,紀鎮岩悍然地說。「你以為騙得了紀寬就瞞得過所有人嗎?我知道,在你們結婚前,紀寬就有幾幢房子過戶到你名下。我不知道你用什麼手段把紀寬迷昏了頭,趁現在我人在台灣,一定要替他解決這件事。」

「就這樣?」听了這席話,繞珍霍地笑開。

「就這樣。」紀鎮岩仍是不改強硬態度,雖然她的反應讓他不解。

「對不起,我辦不到。」笑吟吟地,她答得爽快。

「你要多少錢,數字隨便你開,你想從紀寬這邊撈多少,我可以加倍給你。」

「我的感情,紀老先生,你買不起。」唇畔的笑溫和而堅定。

「到了現在,你還想演戲?」他眯起眼,打量著這個不知足的狐狸精。

「這是我跟Sean之間的事。」繞珍沒有回答,逕自說道。「就算我真的騙了Sean,這結果也是他自己要去負責的,不是您來替他解決。」

乍見紀鎮岩時的心慌,如今完全去除干淨了,因為繞珍很清楚,眼前與她對峙的,不是什麼商界傳奇人物,而是一個很愛兒子、卻不會表達的父親。

她知道,再來的態度應該放軟些。「與您的歷練豐富相比,Sean當然很女敕、很蠢、很年輕,但他終究必須學會為自己的生命負責。這個學習機會,您不給他,他怎麼可能變成第二個紀鎮岩,做皇霆集團新一代的領導人?」

紀鎮岩表情寒酷,撇過頭去,不想再看這個唆的狐狸精。

舒繞珍毫不畏懼。柔柔地,像月光在海面攤了開,她的笑也在臉上暈染成片。「剛剛您說,要我離開Sean的理由,是因為我不是真的愛他。爸,听到您這麼說的時候,我好高興!為Sean覺得好高興,原來您是這麼愛他呀。」

嚴峻的面容掠過不自在,紀鎮岩顯然不習慣听到人家直接這麼說。

「只是,愛不是束縛,Sean需要自由。」繞珍決定放膽一搏,伸臂就往紀鎮岩的肩頭接去。「爸,您是不希望Sean長大,還是不願承認自已老了?」

堅毅的身子微震,他振緊了唇。

「我知道,這麼說很沒禮貌,可生命就是這麼回事啊,從青澀走向成熟,從年輕走向衰老,生命就是這麼回事啊。」

她的手始終環按在老人的肩上,久久未曾移開。

好半晌,紀鎮岩終于開口了,聲音有些僵。「你真的不跟紀寬離婚?」

「這是您的希望嗎?」繞珍噙笑反問。

「紀寬不是你的對手。」紀鎮岩攢著眉、冷著臉,悶悶丟出這句話。

「爸,您錯了!」再也忍不住,繞珍朗朗笑了開來。「Sean絕對比您以為的還要厲害,而且是厲害很多、很多、很多。」

是這樣嗎——個頭只到他腰間的那個小蘿卜頭,已經厲害得超過他的想像了?那個拿著一百分的考卷跟他要獎金的小蘿卜頭,已經結婚了,娶的還是個會教訓公公的小妻子?

真是這樣嗎?眼角泛熱,紀鎮岩清了清嗓子,抑下了可能涌現的水氣。

重重地嘆了口氣,他知道,在某些事情上,舒繞珍確實說服了他。

當天晚上。

紀寬才踏進家門,當面就砸來一個小靠枕。

「Vicky,這樣的歡迎方式太熱情了吧。」紀寬笑笑地說,好像這一切早就在他的意料之中。

「你算計我。」斜斜瞪他的目光十分凶狠,她指控道。

紀寬還是一逕溫溫地笑著。「有嗎?現在不是我們今天第一次踫面,我哪有什麼機會算計你?」

「你再裝傻啊!紀寬!」第一次,她這麼連名帶姓地喊他。

她這麼喚他,感覺挺不錯哩。紀寬揚高了眉,扯扯領帶。「等等、等等,有話待會兒再說,我先把這身行頭換下來。」

「等你就等你,反正,我剛好可以利用這段時間來磨刀。」

嘖嘖,磨刀?有這麼嚴重?看來,他家的美嬌娘要變身母老虎了!

進房換下西裝再出來後的紀寬,神情仍是一派自在,這教舒繞珍很不是滋味。

「喂,難道你一點都不覺得對不起我?」

「你處理得很好,不是嗎?」

「你早知道你父親會查你名下的財產,然後單獨找上我,對吧?」

紀寬沒說話,兀自倒了杯開水,面色已不像剛剛那樣坦然。

「你放我一個人面對你父親?你那個脾氣又臭又硬的父親?」繞珍冷冷地說。「紀寬,你真是高明啊,只要躲在背後操縱,就萬事OK了,你有沒有想過我的處境有多艱難?」

他心虛了。「我早知道憑你一定可以」

「你、放、屁!」她直接截斷他的話。「紀寬,我告訴你,你這麼說,我只會覺得更生氣。什麼叫憑我一定可以?你事先完全沒有知會我,更沒有和我商量。你現在會這樣說,是求自己心安,是以成敗論英雄!如果,今天我招架不住,豈不是白白成了你們父子溝通不良下的犧牲者?」

紀寬完完全全沈定下來了。

「嗟,你父親還說你不是我的對手,我看,全世界真正了解你的人是我。」火氣越燒越旺,她自個兒也無法控制了。「你呀,就是那種出生後從沒吃過苦、從沒用自已步伐走過的紈?子弟。聰明是聰明,但是,你的心里從沒有在意過其他人,從來沒有!」

「該死的,你說夠了沒有?!」玻璃杯被他重重地放下,發出「砰」地巨響。

面對他的怒喝,繞珍反而笑了。「很難受嗎?你覺得很難受嗎?你也知道什麼叫作難受了嗎?」

握拳的雙手微微發顫,是因為紀寬真的動了脾氣。

他的視線直瞅向她,板起了臉。「如果是我事先沒跟你講清楚可能要面對這種狀況,讓你覺得事情發生得太突然,是我不對,我道歉。可是,這不代表你有資格對我這個人下評論。」

緊抿著唇,舒繞珍雙手抱胸,不發一語。

「舒小姐,敢問你知道什麼?你了解我多少?你怎麼可以大言不慚地指責我是什麼樣的人?」紀寬扯出一抹諷笑。

至此,室內溫度降到了冰點,紀寬與舒繞珍分據沙發兩端,各自消化彼此射來的控訴。然而,直到屋里最後一盞燈暗下,他們都沒跟對方說半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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