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衛扣情 第7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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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父說過,煎藥可是門大學問,非得專心不可。」喬普伸出手在她眼前晃晃,操著童音說老成的話。「霜姐姐,你這樣不行哦!」

西門凜霜有些難為情,是她自個兒跑來這兒找喬普,說要學煎藥的,結果一不小心就分神想事情了。

「霜姐姐,你有心事啊?」喬普瞧她先前沉思,現在又靜默不語,于是猜問。

彎了眼眉,她忍不住模模他的頭,笑道︰「小喬普,你不過才十歲大,就知道人有心事?」

「師父說過,給人看病不單是望聞問切,更重要的是看心!」邊說,腦袋邊在脖子上轉了圈。「因為得什麼病、下什麼藥,如果得的是心病,就得用心藥醫。」

「你懂得真不少,看來你師父教了你許多。」

「師父收我,是要我當傳人的,當然會教我了!」圓圓的下巴揚起,小家伙驕傲得很,眼楮往她身上一瞥,即作了斷言。「依我看吶,霜姐姐是擔心那個受傷的大哥哥,對吧?」

西門凜霜表情微僵,但立刻就恢復笑靨燦燦。「是!小喬普真聰明,將來一定會是名好大夫。」

「不是我夸嘴兒,師父很多病人見了我,都這麼說呢!」喬普雖得意,可仍記得安慰她。「霜姐姐,你放心,既然師父說那位大哥哥的傷不礙事兒,那麼包準他服了幾帖藥就能完全恢復啦!」

西門凜霜淡淡一笑,沒說話。

其實,她憂的並非冷青冥的傷,而是當他完全恢復之後……兄妹之情、護衛之責--這樣的借口,就算瞞得過他,也越來越難欺騙自己,她不知道還能用它支撐多久?

或許,等他痊愈、等他們回到長安,她應該要用比「招親」更積極的方式--嫁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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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更剛過,天色微明,東方昭早已起身,-一檢查在院落干晾了整晚的藥材。就當他仔細巡完一回之際,驀地自背後傳來清亮的聲音。

「東方大夫起得好早。」

「姑娘也早。」回轉過身,東方昭遞了枚溫煦的笑容,心里卻不免有詫;素來都是他獨享這片臨晨的光景,從沒想過會有別人加入。

烏瞳在他身上溜了溜,西門凜霜忽然噗哧笑了。「真難想像你就是回生堂的總領,大名鼎鼎的東方昭。」

「哦?此話怎講?」

視線落在他的雙肘。「一早就卷起袖子干活兒?難道,回生堂歷代總領都是這樣麼?」

聞言,東方昭也笑了,隨手松放了袖擺。「你認為回生堂總領該是什麼樣?」

「這個呀……咱們西門家未涉足醫藥這行,詳情我不清楚,但依我想麼,回生堂遍布大江南北,光是處理各地藥材的采買。配送就麻煩得緊。」

他輕輕頷首。「以回生堂的規模,真要有所作為,可以有忙不完的事情,但與其為這些勞勞碌碌,我寧願五更不到就起身檢查晾藥的竹蔑盤。」

話才盡,東方昭隨即想起,眼下這位並非尋常女子,而是西門家的當家少主,不禁搖頭笑嘆。「哎呀,我在姑娘面前提這些,可教姑娘見笑了。」

「說到底,總領、當家就像駕馭馬匹,除非馬上的人一心圖快,才需要不斷加鞭,否則只要偶爾吆喝兩聲、能夠維持前進便行了,不是麼?」西門凜霜字字說得脆亮,巧笑一轉,接著道︰「東方大夫身為總領,卻選擇山間采藥、人間看診,無非就是‘情願’二字。」

眉目朗朗、言笑宴宴,這是他瞧在眼里的西門凜霜,暖柔思愫如潮起,在胸臆間流蕩,東方昭不掩贊賞。「姑娘不僅有對美目,更有世間少見的靈透心眼,能察人情、通人意、觀人心。」

「真的麼?」明眸忽地露了黠光,她打趣說道。「小喬普同我說過,良醫是要懂得看心的。按你這麼說,我也有學習歧黃之術的資質嘍?我若卸了當家責任、跑來洛陽拜師,你可得答應收我為徒喲!」

「說拜師收徒,太言重了,姑娘若不嫌棄,交個朋友可好?」

「咱們不已經是朋友了?」西門凜霜輕快地說。「那天,當你報出‘東方昭’的名字,不就是要交我這個朋友的意思麼?」

除了慧穎,她那落落大方的氣度,在女子間亦屬罕見。與她相處,總有份獨特的舒卷自在。

「既然如此,這‘東方大夫’四個字,你折半稱呼就行了。」東方昭爽朗道。「喊我‘大夫’的人已經夠多了。」

「東方、東方、東方--晤,這樣真的親切多了!」她當場試驗,然後輪她輸誠。「不過,西門、西門、西門……念起來似乎沒那麼順耳,我瞧這‘西門凜霜’四個字,你折半稱呼還是得揀尾巴的部分。」

東方昭聞言笑開,作勢一揖。「東方恭敬不如從命。」

瞅著她讓晨光撲上了的容顏,恍若泛著五彩琉璃,目光竟連片刻都不忍稍移。他听到自己的聲音,在心底摹仿她喊他的方式低低喚著--凜霜、凜霜、凜霜……凜霜、凜霜、凜霜……

第三章

蹄聲達達,掛著「回生堂」牌號的大騾車正以規律的速度朝西前進,掠發而過的風捎來了入秋的微薄涼意。

為掩人耳目,西門凜霜回復了女兒裝扮,一眼看上去不過是個尋常女子,絕難聯想到她就是「西門凜」;尤其,她又向東方昭商借了「回生堂」的牌號掛在騾車前後,誰都不會想到--西門家的當家少主竟會駕著「回生堂」的騾車……

「回去之後,你打算怎麼處理這件事?」由于冷青冥傷勢未愈,同時為避免被朱老板等人識破,所以只得坐在車內。

「就三個字--不、處、理。」西門凜霜說得輕快,顯然早就考慮過這個問題。「這年頭,誰先翻臉,誰就被認定是無情無義的小人,誰管什麼是非對錯呀?在洛陽,他們是以宴請的名義關起門來動手,咱們回去後要是有反擊舉動,在外頭可就成了先翻臉的小人。西門家犯不著為他們背負道義指責。」

「你想得夠深、夠清楚,只是將來路會更難走。」

「這條路,我生來就得走,所以我不想是難、是容易,只想該怎麼走。」嗓弦輕輕撥,仿佛一陣風過,不帶重的。

透過竹簾,隱約看得到她挺直的縴秀背脊,冷青冥低低嘎嘎地說︰「你可以不想難不難走,我卻不能不想;為你,也為我自己。」

她是形,動靜視外,他是影,始終隨她。她系念的是西門家,而他系念的--是她。

一路走來,算是平順,幾次見到可疑人物,冷青冥和西門凜霜總能安然度過,想來定是「回生堂」那塊牌子起了不小作用。

進入陝界,便是西門家的勢力範圍,而冷青冥的傷勢也近乎痊愈,于是西門凜霜再度恢復男兒裝束,並將騾車換成雙騎,一如兩人出發之時。

「奇怪,怎麼覺得……怪怪的?」英眉微蹙,西門凜霜側頭問道。「好像哪兒不對勁……」

「山雨欲來風滿樓。」冷青冥沉聲回答。「肅殺之氣,太濃了。」

她輕輕頷首,表示同感。

汾城自古為陝東要地,對經營陸運、馬業的西門家來說,自然不是陌生地方,如今他們才進城,就發覺與平日無異的情景下似有暗潮涌動。

難道,真有什麼大事即將發生,或者……已經發生?

沉吟半晌,西門凜霜遞了個眼神,冷青冥登時會意,兩人同時翻身下馬,往斜前方的客棧去。

「小二,來兩碗素粥、五個饅頭。」

坐定後,他們暗自掂量四周客人,豎耳聆听。常言道「江湖盡在酒食里」,無論什麼人都得吃住,因此客棧酒樓向來是消息最靈通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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