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袖劫 第23頁

「我瞧見冰叔叔就立刻回來啦!」小招邊說,還邊對垚冰眨了眨眼,整個表情全透著頑皮的開心。

垚冰雖然對小招回了個笑,卻無法忽略來自聶颯的冷冽視線像把寒刃似地,正準備將他千刀萬剮。玄鷹玄鷹,模樣再怎麼落拓,依舊是帶著凌霄傲氣和傷人利爪的猛禽呀!

「你們先進去吧。」垚冰斜睨了聶颯一眼,夸張地嘆了口氣,說︰「多年不見,這個無情的師弟,卻是一見面就要動手,話不快說清楚怎麼行?!」

羅緋衣對他的夸張模樣含笑搖了搖頭,眸光卻不敢稍稍移向聶颯,一邊輕聲誘哄著孩子。「小招,你不是想學繡字麼?咱們到屋里學去。」

「好,可是冰叔叔……」女娃兒乖巧地對垚冰點點頭,秀眼卻偷偷惡瞪了聶颯一眼。「不能太久哦!」「好好好!我的小美人,都听你的!」

羅緋衣牽著小招的手,回身朝屋內走去,聶颯被她留在身後,可堆疊在胸口的沉重反而越發凝滯,幾乎使她無法呼息。

三年來,她想他,卻從未後悔當初離了他;這磨心的苦,好不容易在有了小招之後慢慢深斂起來,但當他再度出現面前時,費力收拾好的思緒卻在頃刻間亂了,再怎麼告訴他、告訴自己兩人不再有牽絆,最後依舊枉然。

他的在意,她要不起;他要的在意,她給不起——想到未解透的蠍毒,想到因毒泛起青色的半邊頰,三年的歲月遷流,在他和她之間,似乎沒有改變什麼……

※※※

經風霜洗禮過的俊容,搭上如舊的冷銳視線——垚冰不得不承認聶颯這小子予人的壓迫感更勝以往,那種風雨欲來的隱隱強勢,連身為師兄的他都感受到了。

「我知道,當初是你傷了她的。」唇邊勾起冷冷的笑,聶颯低聲道。

嘖嘖嘖……天底下最可怕的笑容出現了!垚冰在心里一嘆,已經確知今天若不說清楚的下場會是什麼,他擎了個無奈的笑。「是我下的手,沒錯!可是,你並沒有來找我,害我還以為自己留的線索不夠多,正自懊惱呢!」

垚冰說話的語氣向來帶著幾分笑諺,但真要細思每字每句,就會發現切人的點有多準多利,聶颯自是明了。「我不諱言當時我的目標是消滅赤梟,所以將計就計。」

「不是這樣吧!」故作懷疑地觀了他一眼,垚冰笑道︰「你真正的目標,是門主。」

「看來,你知道得不少?」

「好說好說,該知道的,我都知道,不該知道的,也差不多都知道了。誰教咱們皓燕堂在絕天門里是專門的包打听?」

聶颯撇開他的戲諺之語,直搗核心。「為什麼要傷她?」

「這是交換條件,完成這件事,門主就讓我離開絕天門。」垚冰說得輕描淡寫,似乎毫不嚴重。

「是關司鵬?」他可以推敲得出下手的人是垚冰,卻怎麼也想不透關司鵬竟然涉足其中。

「門主要用羅緋衣的生死試探你;如果你放得下羅緋衣,自然就有資格找他報仇,更有資格做下一任絕天門門主嘍!看來,這結果……」諷刺的句子包含著無辜的笑容,他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樣。「門主應該很滿意!」

「他什麼都知道?」聶颯哺哺地說,微覺沮喪,沒想到自己竟完全被關司鵬抓在手掌心里。

「唉,別想那麼多,反正關司鵬死了,絕天門也散了。」垚冰看他俊容森寒,刻意擺了張笑臉,拉他回歸正題。「總之,當年呀,我很快就良心發現啦!沒見著你來搬救兵,就自個兒去找倒霉的羅姑娘了,否則,你現在哪有福氣再見心上人。」

眼前最重要的,確實是羅緋衣。「你三年前就知道她的下落?而你,卻不告訴我?」

「這可不能怪我」收到聶颯可怕的眼神,垚冰連忙陪了個堪稱溫良恭儉讓的笑容。「你知道緋衣的性子,她怎麼可能讓我跟你說?」

聶颯登時凝語,心里泛出一絲苦味,她要躲他的執念可真是無堅能摧呀。

「那……她的毒可解了?」

「這個嘛,說來話長……」垚冰頓了頓,目光突然肅斂地向四周掃過,淡淡笑了。「不過……」

聶颯也已察覺,于是接過他的話。「不過,在你說明白之前,休息一下比較好。」

「這算什麼休息?還不是要勞動筋骨?」垚冰不以為然地搖了搖頭。

「不!我的意思是——」聶颯冷冷一笑,眉眼微動間盡是殺意。「讓那些辛苦跟來的人好好休息,永遠休息。」

「那些人?我說親愛的師弟呀,你什麼時候變善良了?我向來都叫他們‘烏龜禽獸’!」

第十章

垚冰的話才剛落下,掌風便自四面八方往他們這兒招呼來。

來者約有二十人,武功身手皆屬上乘,只可惜在他倆眼中,真的就如垚冰所說的,僅僅是群「煩人的蒼蠅」。

「喂!第一次有這麼多蒼蠅!」垚冰側身閃過一記金剛桿。「不會都是被我引來的,你也是有分兒,對吧?」

輕輕一躍,聶颯橫腿劈倒來襲者,干淨利落。「禍首不是你,也不是我,是關司鵬的《絕天神鑒》。」

自從他解散絕天門之後,江湖間流傳關司鵬留下一本《絕天神鑒》,內容記載了最上乘的武學。絕天門下,樊汝胤死、練如灩失蹤,黑白兩道自然就找上了垚冰、聶颯。

半盞茶過後,所有不速之客統統躺平,應了聶颯的話,得到永遠的休息。

但這時,屋內卻傳出了一聲尖叫︰「阿娘——」

「不好!」聶颯听到小招的驚叫,心一驚,雙足一點,沒半點猶豫便往屋內奔去。

在他身在咫尺的情況下,羅緋衣會出事麼?

不!他不許!三年前的那次,已經夠驚心動魄了,三年後的今天,他絕不容許同樣的情況再次發生!

※※※

羅緋衣被人擄走了。

聶颯身形似電,疾奔如風,一邊思索這事究竟何人所為。

首先,羅緋衣與《絕無神鑒》無關,此人當不是為神鑒而來;二者,如今沒有人知道她是淮北羅家的大小姐,也不可能是為了向羅家勒索銀兩這麼做;最後,雖然他和垚冰分神對付那些刺客,但此人能趁空隙擄走羅緋衣,放眼當今武林,這樣的人應該不多。

會是誰?

聶颯心里隱約有了個名宇,但他實在不願和那人兵戎相見啊……

「站住!」不多時,聶颯已將近追上,那人的背影就在幾個縱躍之外。

听到聶颯的喝叱,那人加快了腳步,依舊不停。

目光沉黯了下來,聶颯繃緊了聲線,冷然喚道︰「寒笙,你已經完全無視我的命令了麼?」

那人聞言重重一震,腳步頓時停了下來;遲疑片刻,終于緩緩轉過身。

沒錯,確實是——荊寒笙。

有多久沒這樣與主子面對面了?荊寒笙無法遏抑心底不斷吐出的苦澀。這一等,竟已三年。

「鷹主。」如舊的稱呼,他甚至恭敬地微低了頭。

聶颯以目光迅速檢視了緋衣一回,見她應無大礙,這才淡漠地回道︰「把她留下。至于你,你可以走了。」

「為什麼……」荊寒笙擰緊雙眉,堆疊三年的疑問如狂風卷起,瞬間爆了開來。「為什麼鷹主這麼看重她?寒笙不明白!她不過是個沒有武功、對霸業又沒幫助的女子;更何況,她身帶邪祟,隨時可能替鷹主帶來災劫呀!」

為什麼這麼看重她?聶颯看了看他,又深深睇了旁邊的羅緋衣一眼,然後微微地笑了,有如鷹脾睨的自信矜傲,有篩得出的幾許真摯溫柔。「原因?我沒有向你解釋的必要,總之,這輩子,我要定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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