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夫人臉色一轉,威嚴眼光瞅住多嘴不量,"芮兒,你把實話說來,和小姐可是早已和縉王結識?"
芮兒一怔,未想夫人會有此一問,登時化作啞女,不敢多言了。只因路夫人一再有交代,出門可以,但需避免麻煩,不得暴露身分,除得改裝為男兒,還需與男子保持距離,終究是女孩兒家,需自重。
「不敢瞞娘,女兒和縉王確曾有一面之緣,那是早年之事,只因一場意外而結識,那以後不曾再見縉王。女兒一直謹遵娘的命令,不敢有違。"路清蓮垂下眼險,聲音清雅,提起那縉王,還略帶羞意。
「是的,夫人,芮兒敢發誓,和小姐僅見過縉王一面,而且是六年前的事了,當時小姐改裝,縉王也不知道小姐是女兒身,絕對沒有做出過分的事。"芮兒把手朝天指,信誓旦旦。
路夫人望著兩個女孩兒,倒也不是不信。只是從縉王上門,她就始終有疑惑,"這縉王,總不會沒有理由,上門求親?"突然地來,還選在他們舉家耍返鄉的時候。怎麼說都要啟人疑竇。
這一點,路清蓮也想過,也不解,但一顆芳心早已系上了,如今心怦怦,思維亂,如何想得更多?
芮兒狐疑地望著主子們,"這還用想嗎?論才華,論美貌,論賢德,小姐都是頂尖兒的,縉王選妃,除卻小姐,還有誰及得上?"
「芮兒。"路清蓮用眼神警告了她。
「都是實話嘛。"芮兒笑眯眯地。
路夫人倒也同意了芮兒的說法,臉上露出淡淡的微笑。她拉過女兒的手。"蓮兒,爹和娘一直都為你著想,你不同意的親事。爹娘不曾把你勉強,芮兒說得也確實不差,若不听取流言,眼前縉王,實在是一位難得人物。你做一個抉擇,若同意親事,娘使與你爹說去。"
「娘……」路清蓮臉上早已飛霞流傳,羞羞怯怯。
「夫人,小姐沒有意見,就是答應了嘛。」芮兒一旁幫著說,早知道她家小姐難以啟齒。
路夫人笑起來,"蓮兒,那就這麼決定了?"
路清蓮低低垂著羞容,"但憑爹娘作主。"
路夫人笑著點點頭,但心里卻不免還有憂慮,只得說︰「蓮兒,你若嫁去,就是縉王的人了。未來好、壞未知,但是你要記住,在家從父,出嫁從夫,這一出門,便是潑出去的水,爹娘再也幫不了你了。"
「女兒謹遵娘的教誨。」
第二章
路家兩老為了嫁女,延了歸鄉期。
時深秋,距離提親日子也不過半個月,這一天,給王府張燈結梁,鑼鼓響徹雲霄,熱鬧非凡。
皇上主婚,一對新人拜過花堂,將新娘迎進了喜房。
李緯人逢喜事精神爽,他的師兄向非玉和黑塊,趕在他進洞房之前及時到了縉王府來賀喜。
「老四,恭喜你,采笙和老五因為有事,趕不及親自前來,托我帶來賀札。」
向非玉本欲送上賀禮!道過喜後便離去,黑塊卻不想這般便宜了李瑋,揪著他不讓進洞房,硬是要新郎宮陪喝一杯。
這黑塊,從頭到腳一身黑,一柄大刀扛上肩,臉上還有一條深長的疤痕,他要不是跟著向非玉前來,準給遠遠擋在縉王府大門外,不得其門而入。
「老三,今日小王完婚,是何等大喜之事,你這身打扮,我這不是來賀喜,分明找霉氣來著。」李緯喝完兩人敬的酒,首先在黑塊那張毒嘴開張前,先「敬」了他。
黑塊咧嘴一笑,那左臉頰長疤抽動,「我說老四,這路家小姐可真本事,居然能收服你這只千年老婬蟲,該不是萬年狐狸精轉世吧?」
「老三,今日是老四大喜之日,不可妄言。」向非玉就座,舉杯就口,一派儒雅斯文,眼神不動,風吹衣袂飄飄,仿拂不染俗塵的仙列人物。
李瑋一臉笑,「縱是萬年狐狸,迷死我也甘願。」
他這一言,令黑塊一楞,登時哈哈大笑,萬分佩服,「以為你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是嘴上戲言,不想你萬分認真哩,沖著你這句話,師兄我也不鬧你了,洞房去吧!
就這樣,黑塊放過了他。
臨離開前,向非玉突然一臉肅色,「老四,最近有人看見申屠無客在長安出沒,從數月前在揚州,他被老五所傷,便推動蹤跡,突然出現長安,你需小心。」
「放心吧,這縉王府,豈容他輕易來得,」李瑋一點也沒把向非玉的後放在心上,只想著新房中的美人兒。
黑塊詭譎地一笑,一眼瞧穿了李緯的心事,「老二,你也不想想今天是什麼日子,跟他說這些,他哪里听得進去,走吧,人家已經嫌我們礙眼了。」
他領路,和向非玉離開了。
新郎官喜孜孜,旋了衣袖,昂首闊步進了新房來,只想那日匆匆一瞥,那抹白皙身影兒,那張傾城艷容,今日就近在眼前了,心下那份雀躍便難抑,更掩不住一張新人笑。
芮兒一見縉王入門,連忙出了內房,和幾名女婢欠身見札,「奴婢芮兒,賀王爺大喜,願王爺。王妃好比成對黃鶴,比翼戲清池,更為雙飛鳥,比翼共翱翔。」
「好個對對雙雙!起來吧。」李瑋眼底激賞,便把這丫頭仔細看了,瞧她一張粉致臉兒,一雙慧黠靈眸,真個嬌俏人兒!丙然是強將手下無弱兵,當下便賞了紅。
「多謝王爺。」芮兒笑吟吟,也不敢耽誤一對新人了,帶著女婢們關了門離去。
李瑋迫不及待入了內房,見他的王妃坐在那兒,頭蓋著喜帕,心內喜狂,上了前去。他眉開眼笑,掀開紅中,新娘嬌羞地抬起臉兒來,明眸如剪水,眉別似遠山,一對綠玉耳墜晶翠欲滴,襯出嬌顏配紅,是一美人,卻——
是美人,卻非絕色,更萬萬比不得他日痴夜想的傾國佳人!
李瑋笑容僵住,臉上變了顏色,只為眼前新娶夫人竟然不是他心中的絕色美人!
當場如一記棒下,他不敢置信地瞪大眼楮,再看仔細——
不是她!
不是她!
「錯了!」一股冷,直冷進心底,一份錯愕和徹底的失望,像無情深海漲潮卷席,一直淹、一直淹,狠狠淹沒了他整個人,也奪走了他的理智!
「王爺?」原是羞怯怯的新嫁娘,卻因為那一聲,‘錯了」,教路清蓮不解地抬起疑惑的眼兒。
眼前俊美男子,依稀有十三歲少年的俊影兒,卻不見昔日笑容與溫柔,只見滿臉怒意,是為何?
李瑋看也未再看她,那麼快的別開臉,邁開步遠離了新帳,他更反感的斥吼︰「別叫我!你不是本王要娶的美人!你——不——是!」
那如雷響,如閃電劈的話,震得路清蓮全身發涼!包仿佛將她從雲端上活活給打下︰硬生生將她摔得尸骨無存!
不是……他要娶的人不是她……他是說他要娶的人不是她……錯了?
是哪兒出了錯……他錯?還是她錯……
「既是如此,何以到路家提親?」路清蓮冷汗涔涔,絞握著顫抖不已的冰冷手指,依然安靜坐在那兒。
李瑋震住,回想了其中的錯誤……是那小尼姑,他輕易誤信了小尼姑的揣測,卻過于沖動,未再親自確認,也因為路安就要舉家離開長安,他一著急,更急著將他的美人娶入門,卻可恨……
「只因一著錯,滿盤俱是空!」他沒有給她答案,卻是咬牙切齒,惱恨地一掌擊在桌上,痛恨自己的錯失。
他卻不顧,他的話給無辜新嫁婦帶來多大傷害。
「一著錯,滿盤空……」字字如針如刺,路清蓮一顆心沉,沉、沉,那一雙清漾著水氣的明月更圓、更大,強撐只為不讓淚兒流,「錯已鑄成,你意欲為何?」她又輕又細又清冷的聲音在冰冷的空氣中卻擲地有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