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下了,除了風聲,四周一片寧靜,就像過去的每一個夜晚,在一天的辛勞以後,每個人都安穩的沉入夢鄉……
忽然,風聲里開始夾雜一些不安穩的僻啪聲,擾人清夢地,令人得再次翻個身找,個舒適的睡姿……但那「僻咱、僻咱」隨著風四處飄送,愈來愈不安分,像是在對熟睡的人們耀武揚威……開始有人揉著眼楮,皺著眉頭醒來,還不曉得發生什麼事,迷迷糊糊、蒙朦朧朧之際,突然听見守門的侍衛大喊——
「失火了!快救火啊!」
「快起來啊!蓮梅軒失火了!」
「王妃住的蓮梅軒失火了!」
只見後院方向,天際揚起一片迷人的火紅,照亮了沉睡的夜空。風勢是吹往府後面碧潭的方向,只有原來不屬于縉王府的蓮梅軒彼吞人火舌之中,府里其他樓院奇跡似的完全不受波及。
「快救人!王妃還在里面。」
「快救火!’快——」
「得進去里面把王妃救出來!」
「不行啊,整個庭院都起火,根本連木屋都迸不去!火勢太大……」
「不……不——小姐!」
「芮兒!你不能過去!」
「別拉我,小姐在里面!小姐還在里面啊!放開我!放開我!」
「芮兒!我也想進去救啊!但是……根本進不去……」
「不要啊……小姐——」
只見空中不停的騰起火花,一群人擠命傳送著水往火里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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鳥兒調瞅,清冷的早晨,東升的日出像過去一樣耀眼而迷人,一切都恢復寂靜。
火滅了,整個蓮梅軒也已經成為灰燼,在李瑋趕回來時,只來得及看到偶爾被風卷起的塵灰,整個木屋夷為平地,只剩下幾塊濕淋淋的殘木,那還是府里一群人不顧生命努力搶救下來的。
只是,似乎他們也無力搶回他們王妃的生命。
「這是什麼地方……蓮梅軒呢?清蓮呢?」李瑋看著這仿佛不屬于府里的「一塊地」,全
身血液迅速的褪盡,面如死灰。
幾個丫鬟全跪在地上,哭成了一團。
「哭什麼!你們到底在哭什麼!不過燒了座蓮梅軒,有什麼好哭的!趙暉!王妃呢?她
是不是受傷了?她在哪里?她應該是受了輕傷而已,是不是?」李瑋抓過趙暉的衣襟猛力的搖晃。
趙暉始終低著頭,「……王爺……屬下該死,未能……保護王妃,屬下該死!」
李瑋緊緊的咬著牙,狠狠的將他摔到地上。「你在說什麼鬼話!本王間你王妃人在哪里,你請什麼罪!還不快說王妃人在哪里!」
趙暉跪在地上,頭點地,聲音哽咽而沙啞,「……據判斷大火是從庭院延燒到木屋,因在深夜,並且後院只有王妃居住,等到侍衛發現,火勢已經難以控制……屬下等……並未能及時救出王妃……王妃恐已遭不測——」
「大膽!你脆敢詛咒清蓮!本王先宰了你——」李瑋青筋怒暴,從貼身侍衛身上拔起刀,憤怒的要砍下。
「我等該死,請王爺恕罪!」侍衛全部都跪下了。
李瑋舉著刀,卻不相信、也不接受他的清蓮已不在人世的事實,「不……清蓮,不會……她不會做這種傻事……一定……本王明白了!她是走了,放了火,趁著混亂走了!一定是這樣!趙暉!快,派所有的人去找,立刻去把王妃找回來!」
他瘋狂似的大吼,但全部的人卻一動也不動,包括趙暉,只因為他們沒有人看見王妃逃
出來,雖然找不到王妃的尸骨殘骸,但火那麼大,燒成灰燼也不無可能,何況他們誰也不會相信溫柔善良的王妃會做出放火燒屋這種危險的事。
「該死的!你們不相信本王的話?王妃沒有死,听到沒有!還不快去找!」他瞪大充血
的怒眼望一群又哭又跪的人,卻沒有一個人相信他,全當跑清蓮已經死了。他緊咬著牙,在一群人里找人,然後眼底便燃起光芒,。「芮兒呢?芮兒那丫頭呢?她不在,她一定是跟清蓮一起走了,這一下你們忽然相信本王的話,快給我去找她們!」
趙暉緩緩抬起頭,「五爺,芮兒悲傷過度,已經暈倒了,人在房里。」
芮兒……在?那清蓮上哪去?她們不是情同姐妹,不是形影不離嗎?清蓮怎麼可能留下芮兒……悲傷過度……連那丫頭也認為清蓮她……李瑋霎時全身冰冷,一顆心凍結,連魂魄都要抽離。
「不……不……清蓮不可能……不可能……她不能……不能這麼做……她不能……她怎麼能……對本王做這麼殘忍的事,路清蓮——」仰天長嘯,也喚不回來路清蓮,大聲怒吼,也改變不了已經發生的事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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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我絕對不相信她已經死!全部的人都出去找,一定能找到她!」未見尸骨,李瑋便抱一線希望,無論如何都不肯相信他的清蓮會忍心用這種方式對待他。
「趙總管真是辛苦,一邊是王爺,一邊是芮兒姑娘,兩邊都得奔走,還真可憐。」
「最可憐的是王妃,那麼溫柔善良的人,那麼年輕就過世,真是紅顏薄命啊。」
「噓,小聲一點,被王爺听到了,會被打到皮開肉綻哪。」
「可是已經那麼多天了,果真還活著,那麼大隊人馬,也該把王妃找到了,怎麼會到現在一點消息都沒有……說實在,王妃的喪事也不能一直拖著不辦啊……」
「不,小姐她沒有死,她不會死,她才不會死在一場火里,她那麼聰明,她一定只是離開了,一定是!」芮兒一雙眼兒淚汪汪,她不相信她家小姐會死,她根本不相信。
「芮兒……你不能再傷心了。」趙暉抱著妻子。
「我告訴你,小姐不會做傻事,我了解小姐。她不會的,起碼她舍不得路家的老爺、夫人白發送黑發,她不會讓老爺,夫人為她傷心,小姐很孝順,沖著這一點,小姐她就不會去做這種事,她不會!」芮兒又哭又辯解。
趙暉眉心一攬,芮兒的話讓他忽然想到——「……那幅畫!」
「畫?」芮兒暫時止住了哭泣,手抹掉眼淚,「對了,小姐有一幅畫要送到舒州給夫人的,也許上面有蛛絲馬跡,快,把畫給我。」
本來畫是王妃吩咐隔天要找人送,未料發生一場火,趙暉也忘了這件事,這時想起來,他去取來了畫,見芮兒就要拆,他抬手阻止。
「這是王妃的東西,應該交給王爺來拆。」趙暉望著妻子。
芮兒想到這些天來王爺對她家小姐的深情,便也點點頭。
李瑋今日帶人到靜心院去搜了,幾乎將整座禪院都翻過來找,卻又是抱著一顆絞痛的憤怒的心回來。
趙暉和芮兒一起把畫交給他,對他略作說明。
「給路家岳母?」李瑋拿過畫,迫不及待拆開來看。
是路清蓮的自畫像,這清畫的眼神仿拂真的,這淡淡的微笑有千般溫柔,這縴柔身影如同
她真人一樣雅淡月兌俗,這張蓮容……可教他思念深啊!
「清蓮……」李瑋見畫,仿佛見到妻子本人,那萬分想念,直到此刻他才知道自己愛她有
多深,不見了她,他才知是刻骨的痛……他的目光移到那熟悉的字體,那陷入思念的模糊的眼光緩緩集中,仔細的看——兒雖作塵土,不及忘父母恩。
千般萬種不孝,待來世,犬馬相報。
一張畫,飄飄地落下地,一顆心,帶著悔恨從此碎去……
「清蓮。」
李瑋緊緊握住絞痛的心口,濕熱的模糊的眼光飄飄的遠送,回到過去,腦海里不停有一個清雅的聲音在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