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孫氏每一季都會為姚采臨做六套新衣裳和兩套新頭面,款式一定是京城最流行的,衣裳找錦織繡坊做,首飾找金瓖齋訂做,那金瓖齋往來之人非富即貴,老師傅手藝精巧,打造的首飾絕對不會跟旁人一樣。
自然了,在姚府的姑娘里,只有姚采臨有這等特殊待遇,別的姑娘頂多一季四套新裝,頭面首飾就沒有了,除了大人賞賜,姑娘們只能自己攢錢買了,但就算她們攢夠了錢,卻也沒那門路進去金瓖齋,而錦織繡坊就更別提了,捧著銀子進去還會被趕出去呢。
所以嘍,可想而知,當姚采臨每次穿著新衣裳,戴著新首飾出現時,會有多麼招人嫉妒了。
她擁有兩世的智慧,自然知道如此高調的奢華只會為自己招來禍端,依她的本性,她是想低調一點的,但孫氏高興,她便會照著做,只要孫氏高興的事,她多半不會拂逆,因為孫氏都是真心為她好。
落楓、瑤想陪著姚采臨到大殿,還沒到掌燈時間,但因為雨勢大,天色已經完全黑了。
大殿早備好了錦墊,錦墊一個一個排排放在光潔的地面之上,這是要給姑娘們跪拜時用的。
見了姚采臨,姚采翡、姚采翠姊妹和姚采謹皆不約而同地過來夸她的狐皮外氅好看,而一向自恃甚高的姚采君雖然沒過來,卻也對她那件稀有的狐皮外氅挑了挑眉角,臉露不屑,一副不以為然的樣子,她這冷淡至極的反應恰恰說明了她有多嫉妒姚采臨。
雖然姚采君也不過是姚府的庶女,但她因為文采好,便恃才傲物,可惜她不管文采再怎麼好,終究因為庶女的身分,只能配個庶子。
姚采臨對這時代的嫡庶之分雖然不能認同,不過也慶幸自己穿到嫡女身上,身為侯府嫡女,她的婚事是絕對不會被馬虎以對的。
「二姊姊,你這狐氅真是好看。」
姚采蓮也別別扭扭地過來了,自從被罰跪了祠堂之後,她現在可收斂多了。
姚采臨立刻露出一個明亮的笑容,說著俏皮話,「你喜歡的話,元宵賞花燈時可以借你穿,你也知道我向來不愛燈會,你穿了去,讓這件狐氅沾你的光,也出去透透氣。」
听到這話,姚采謹比姚采蓮先一步笑道︰「二姊姊真是水晶心腸、玻璃心肝,知道五妹妹愛美,便大方將這狐氅借五妹妹顯擺,我說五妹妹,還不快謝過二姊姊,這世間可再找不著像二姊姊這樣善解人意的了,咱們做妹妹的,真是有福氣。」
姚采臨一陣惡心,虧姚采謹說得出口,唱作俱佳,可以去戲班上台了。
姚采蓮眼中跳躍著喜悅之色。「二姊姊,真的嗎?你說的是真的嗎?真的要借我穿?」
「自然是真的。」姚采臨笑著點頭。「你不是喜歡賞花燈嗎?反正我也不愛看花燈。」
因為梅姨娘的姊姊嫁給崇恩伯的庶五子當填房,所以姚采蓮和崇恩伯府的幾個姑娘都有交情,每年都會相約看花燈,她若穿了自己的狐皮外氅,肯定大出風頭,而且也沒必要跟人家講是借的是不是?伯府的幾個姑娘肯定會羨慕死她了,這樣好的狐皮外氅,整個京城怕是找不出第二件了。
「謝謝二姊姊!」姚采蓮高興得想蹦跳起來,巴不得明天就是元宵節。
姚采謹笑道︰「二姊姊這可是以德報怨了,五妹妹,你之前污蔑二姊姊勾引玉世子,一狀告到母親那里,二姊姊還不計前嫌,要將珍貴的狐氅借你穿,你可是知道慚愧了?」
哪壺不開提哪壺,姚采蓮瞪著姚采謹。
死蹄子,不就是你騙我去向母親告狀的嗎?
她原是不知道自己被姚采謹利用了,是她在跪祠堂時,有人不知道從什麼地方滾了兩個大饅頭進去給她裹月復,里面夾了張紙條,寫她被姚采謹利用了,她那時才恍然大悟,自己真是笨得可以。
見到姚采蓮對姚采謹沒好臉色,姚采臨甚感安慰,也不枉自己偷偷去祠堂送兩顆大饅頭了。
姚采蓮、姚采謹一個瞪眼,一個笑語嫣然裝沒事,忽然一陣轟隆隆的雷聲,伴隨一道刺目的閃電,幾個女孩兒都嚇了一跳,族中有幾個年紀小的還嚇哭了。
姚采翡撫著胸口,蹙眉道︰「這雨怎麼下得這麼大呀?怪叫人心神不寧的。」
姚采翠也擔憂地道︰「咱們明天不會走不了吧?」
她們本來想趁進香順道踏青賞梅,但被大雷雨這麼一攪,全被困在寺里動彈不得,頓時個個都想早點回府。
姚采謹八面玲瓏的一笑。「大姊姊、六妹妹也無須擔心,若是走不了,再過一夜便是,想必府里也已接到寺里這兒雨大的消息了。」
旁邊幾個族中年紀較小的女孩一听就垮下了臉,怨聲四起,「還要住啊,這里好無聊……」
確實,對于青春少艾的她們來說,死氣沉沉的寺廟實在無聊至極,再加上寺里能接觸的只有不苟言笑的僧人,個個都是三、四十歲,對她們而言都是大伯,她們怎麼歡樂得起來?而且沒有法會的時候便要抄佛經,再住一晚,不就意味著要多抄一天的佛經?
姚采臨沒有搭她們的話,她抬眸看了一眼殿外的天空,若有所思。
確實,這雨勢也太驚人了,天空像破了大洞,嘩啦嘩啦的雨水不斷往大地傾倒,她視線所及的半山腰就有一株樹擋不住狂風暴雨,生生被攔腰折斷了,可想而知下游的河水肯定暴漲得厲害,保不定都已漫過堤防了。
寺內掌起燈,做完了法會,便開出了數桌素筵,眾人用過齋飯便各自回廂房抄佛經,明天早上還有一場法會,而雨勢也越來越大,震耳欲聾的雷聲,叫人膽顫心驚。
姚采臨沒直接回廂房,而是帶著落楓、瑤想在各殿都參拜了一番才準備要回廂房,晚間的齋飯實在難以下咽,她沒吃幾口,現在肚子有些餓了。
「二姑娘!」主持悟覺大師在她正要回房前匆匆過來。
雖然有姚起軒那位姚府的大少爺在,但悟覺很明白,眼前這位二姑娘才是能做主的人。
「大師有事嗎?」姚采臨入境隨俗,雙手十,微微地笑。
「善哉,善哉!」悟覺兩手在胸前合掌,神色有些不安地道︰「二姑娘,有幾位壯士想要在寺里留宿一夜,因為雨勢過大,他們之中又有人受傷了,無法再趕路,出家人以慈悲為懷,救一生靈,勝造七級浮屠,貧僧豈可拂情?所以想問問二姑娘,可否通融讓他們過一夜?天一亮,貧僧便會立即讓他們走。」
姚采臨穿來這里十年,已在後宅練就了一身自掃門前雪的淡定,但她的字典里可沒有見死不救這四個字,何況是有人受傷了,雨又這麼大,不過是想找個躲雨之處罷了,這時候若是不讓他們留宿,天都黑了,恐怕會在這狂風暴雨之中喪命。
當然,如果孫氏在這里,是萬萬不會同意的,她很明白這一點,想必悟覺也很明白,姚家這麼多女孩兒在寺里,又怎麼可以讓幾個陌生男子留宿?如果傳出去,姚家女孩兒的清白恐怕就這麼毀了。
明知不可為,悟覺又來問她,這代表悟覺知道那些人的來歷,知道他們不是壞人,他想收留他們,但懷遠寺這兩天又被姚家「包了」,要是他自作主張將人留下來,不小心被撞破,他可無法向侯府交代,因此必須來問過主人家的意思。
「大師言之有理,雨勢如此驚人,一時半刻不會消停,當然要讓他們留下來。」姚采臨表情變得端肅起來。「大師是聰明人,這件事,大師與我兩人知道就好,不能對別人透露一星半點口風。」